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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则笑道：“我是不行了，政筠，不要为难崇祚，他还是个孩子。”
政筠默默颔首，皇后又道：“我能见见皇上吗？”
政筠出去后，请皇帝进入看望皇后最后一面，皇帝原是不肯，最后碍于政筠终究是进去了。
皇后的殿阁中有浓重的草药气味，混着一个女人行将就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颓败气息。那种气味，好像是深地里开到腐烂的花朵，艳丽的花瓣与丰靡的汁液还在，却已露出黑腐萎靡的迹象。
皇帝本一肚子怒气，想质问皇后，但看到皇后的那一刻，那个娴静安宁的人透出的气息，却扫去了永润身上的不适感，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添了白发了，皇帝却好像才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臣妾孙氏，见过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臣妾无法下床给您请安了。”皇后挣扎再挣扎，终于支撑着俯身拜下，她自报了姓氏，已经主动把皇后的头衔从自己身上拿下来了。
永润道：“你依旧是朕的皇后，何必自称姓氏？”
皇后静静听着，目光平和，“臣妾满身罪孽，实在担当不起。”
“你何罪之有，不过是替崇祚承担了一切。”
皇后目光一晃，原先苍白的脸色更加掩上几分不安，永润看在眼里，说道：“朕也没想到，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
“皇上不必对臣妾解释什么，既然您知道崇祚的事，那一切的后果，都是臣妾应该承受的。”
“朕来，只是想告诉你，朕会善待崇祚。朕也算明白了，你那晚为何说，请朕将来多多教导那孩子，也许本来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是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当是朕唯一成全你的一件事，之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吧，你啊……”
“多谢皇上，崇祚臣妾就托付给皇上了。臣妾没有把崇祚教养好，还险些酿成大祸给您添烦恼，臣妾实在愧疚。”
“你恪守本分、温柔娴静，从不问朕要这皇后之位该有的一切，朕心里很感激你，前有淑瑛，后有你，换做别人在你这个位置，怕是早就翻了天。”
“臣妾惶恐，皇上，臣妾已经很满足了。”皇后打断皇上的话，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道，“臣妾这次，怕是要走了，皇后之位，还请皇上答应臣妾，臣妾走后，希望皇上册封政筠为皇后，她本就该是应得的。”
永润颔首，只道：“朕知道了。”
永润说罢，便要走了，可是走出门口前，皇后突然喊住了他。
“何事？”皇帝似乎并不情愿停留。
但皇后并没有非分之想，她只是很好奇三十五年来，皇帝真的完全不知道她对策轩哥的情意吗？她问
皇后哑声道，“皇上，再没有别的事了吗，您对臣妾，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永润凝视着她，突然之间，好像又看不清这个人了，“没有了，你还想听什么？”
到底是相伴三十五年的人，皇帝的眼神能让皇后明白，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所有的情绪在她的克制下渐渐平息，终于回到如常的雍容与宁和，道：“皇上慢走，请皇上保重龙体，臣妾走了，定会保佑皇上，圣体安康，福泽万年。”
永润无声点了点头，走出皇后的内殿，到船头上与政筠一起。
一阵冰凉的水上夜风扑面而来，无声无息地贴附在他的身体，像不曾经意的侵袭。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心底原本极力压着的恼怒之情，腾地窜起密密的火舌，和着皮肉被舔灼时的焦苦气味，竟有了一缕怜悯之意。这样端正持重的女子，垂垂之际，竟也会如此凄厉哀戚。
而又忽的想起皇后刚才那句话，那一瞬，有个念头疯狂生长，这个女子，是不是也曾被他错过了许多？
“皇上怎么了？”政筠担心问。
“没事。”皇帝用力摇了摇头，似要摆脱这种不悦情绪的困扰，索性迈步朝前走去。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只听得身后哀声大作，宫人们放声大哭。有宫女疾奔而出，跪倒在皇后的舫外悲声大呼：“皇后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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