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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手立在船舱之上的郑奎,静立了半个时辰,心里仍是对那一个木箱子放心不下,他虽是已经重创了顾淮晏,打算毁尸灭迹,但思及顾淮晏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郑奎畏怕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差错纰漏,一直遣人每隔半刻钟,便去查看木箱细细一回。
而每一回遣回来的暗卫皆道:“箱中情况一切正常,两人十分安分,毫无挣扎之兆,且外,箱体四遭并无洞孔,牢固依旧,并无木板脱落松散之况。”
郑奎闻声,这才暗自放下来,但同时心中亦是微微生起了疑窦,顾淮晏和他那小仵作好生安分与静谧,莫不是真已经在乖乖寻死?
亦或是他们其实另有一番应对之策,只是郑奎尚未察觉到罢了?
郑奎更愿意相信第二种肯能,顾淮晏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安侯,朝庙之上权倾朝野,手腕与谋略自是超脱常人,他遭受这般囚.禁,定不会安安稳稳地任人摆布。那个小仵作同理亦是如此,年龄虽是幼小,但人却是极为聪敏□□,脑中装了不少事,居然能从一具死了五年的尸骸上,寻找出如此之多的线索,还一径地查到冰船这边来了,其验尸之能可谓绝伦,但她是武安侯那边的人,她也不能活。
甫思及此,郑奎又多加了一批人力去看管那个木箱,且问掌舵撑浆的艄公:“请问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深水海域?”
船头的艄公抹了一把汗,对他道,“尚还有约莫半个时辰,今日不是顺风,是逆风,船可快不得。”
海风簌簌簌地鼓着雪白风帆,风帆轻盈地时而飘?、时而干瘪下去,郑奎的心也跟着沉沉浮浮,他没让吴力农和黄氏二人上船,多一个人便多一份累赘,他先将两人打发走了。
那两人都是爱财,但也花财得束手束脚,五年前一听闻有丰厚酬金,吴力农虽是迟疑了一番,但在黄氏唆使和怂恿之下,却是马上答应了,很快将吴长生献祭了出去,好在两人口风紧实,这五年以来未曾为外人道也,也不曾跟吴婉吴珏提及此事。
而眼下,他们晓得郑奎要置武安侯和官府仵作于死地,也是眼观鼻鼻观心,视作不见,郑奎也遣人扔了一些碎银给他们,当做封口之财了。
吴力农和黄氏就拿着这一袋封口之财先回了村,黄氏喜不自胜,先去鱼市买了些虾蟹,又去肉市添了些五花肉和三斤大米,决心今日开荤,她一路上都在掂钱袋,细数那些碎银的数量,怕是假的,还拿牙齿硬硬磕了嗑,差点把牙给嗑松了,眯着笑:“郑大人跟五年前一样慷慨,这些钱都够咱们明岁过大年用的了。”
吴力农看着这些财,思及冰舟上边的那一桩即将要发生的命案,眉目皆是浓郁的愁色,没去应黄氏的话。
黄氏察觉他那异色,以为是嫌钱财给少了,也就娇嗔着捶他胸口一下:“咱做人也别那么贪,咱们住多大的屋,就用多大的财,”话毕,她瞄了几眼吴力农的短衫,道,“你衣服也穿老多年了,明日回去我上布庄那儿,找几块上好的丝绸给你做一件新的可好?”
吴力农仍是不答话,看着黄氏这番模样,他摇了摇颅首,苍老的脸上可谓是愁容满面,一径地踱入村中,循着阡陌走回屋舍。
黄氏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丈夫生得是哪门子气,嘀咕了几句,她也跟着他回至屋舍门口,她刚想唤吴婉吴珏去接米回灶厨做饭,却瞅见篱笆前一株刺桐树下立着两道青年人影,一黑一青,二人皆是面容清隽,看样子煞是眼熟。
树影婆娑,林甫正在半卧在小竹凳上,与吴婉和吴珏相谈甚欢,俩小孩得了林甫几颗糖,就跟林甫亲近,也把爹娘的去向说了。
此际,瞅见爹娘回屋,吴婉异常惊喜,起身指着他们道:“阿爹阿娘回来了!”
抱臂倚在树下的禹辰微微抬眸,见了两人来,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黄氏身上,他眸光一凛,执着长剑大步上前。
吴力农和黄氏都还没个防备,一时心虚地立在原地,禹辰踱步至黄氏面前,一脸肃容,开门见山:“你袖囊之中装得是什么?”
对方视线过于锋锐,黄氏如遭凌迟般,心生畏瑟之意,旋即把双袖藏在身后:“没有,什、什么都没有,官爷,你们今次造谒寒舍是为何……”
禹辰没跟她废话,手腕如风,蓦地迅疾掠过黄氏袖袂之处,下一瞬,只闻“砰”的一声,一袋沉甸甸的钱袋砸落在泥地上,砸出了一阵闷响。
黄氏吓得要去伸腰去拣,禹辰快她数步,足尖一扫再一挑,钱袋腾空六尺,紧接着,他抬臂横肘,一举抄住了钱袋。
禹辰掂了掂钱袋,眸色更冷:“此钱袋是谁予你的?”
眼前男子面容肃杀,气势凛冽如冬,腰侧那柄寒剑眼看就要按捺不住,招呼在黄氏身上似的,黄氏见状心中极是胆颤,两股战战,颇为不安地睇了吴力农一眼,希望他能帮衬着挡几句话。
哪知吴力农只是静默不语,脸色愁得十分挣扎,身影佝偻畏葸,袖下双手暗自攥拳,那脑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氏咬了咬牙,插着腰道:“这钱财乃是咱家自己挣的。”
禹辰似是听了一桩笑闻,“倘若我没掂错的话,这钱袋里少说有十多两银子,够半个村一整年的吃穿用度了。”
看着黄瞠目氏语塞的面容,禹辰继续道:“更何况,你们不过是卖鱼的,小本营生,一日挣得一百个铜板本是挣了,你们挣了十多两银子,豫州城知府的月俸都没有你们挣得多。”
摆事实讲道理,黄氏压根儿敌不过禹辰,于是乎她干脆抵赖,破罐子破摔地闹起事儿来:
“官爷怎么能强抢咱家辛苦挣得的钱财,这村内的人都看着呢!”
黄氏要闹起事儿来就倚靠大嗓门儿,她话也扯得理直气壮,很快周遭便有七八个村民好奇地围拢而来,一副吃瓜看戏的态度,也暗自指着禹辰议论纷纷。
“他们原来是官府的人啊,抢财居然都抢到咱们老百姓的头上来了!”
“可不是吗,有些官家人就喜欢仗势欺人,你瞅瞅,那个人身上还戴着佩剑呢,要对手无寸铁的妇人这般,啧啧啧……”
“咳咳咳,咱们小点声,也别让那官人听到,免得咱们项上人头不保。”
……
禹辰冷眼扫视黄氏这副有恃无恐的姿态,这村妇压根儿不畏官,还仗着村民倚靠,气焰更浓,似是有谁在背撑腰一般,下巴颔几乎翘道了天灵盖上。
禹辰心中一愠,欲要把剑动手,旋即被林甫按住了手腕,林甫对禹辰摇了摇颅首。
林甫掠过黄氏,径直踱步至吴力农眼前,道:“吴伯伯,其实我们此番前来,其实乃是有一物要相还。”
吴力农怔住,看着林甫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磨损的木匣子,将其递至他眼前。
在朗日清光的照彻之下,淡金色的光芒一寸一寸浮在木匣周身,木匣匣色暗淡转亮,周身如覆有一层极薄的金砂,几道磨损之痕横覆其上,投射出了山丘沟壑的立体之感。
吴力农缓缓接过了木匣子,拆开了木匣匣盖,视线落在了匣内,音色微颤:“这是?!……”
转瞬之间,惊色骤地爬满了吴力农那一张苍老的脸,他僵窒原地,一动不动。
黄氏和吴婉吴珏见吴力农如此惊愕,不由得心生好奇,抬步看过去。
木匣子内有三物,木梳一柄,胭脂水粉一箧,驼铃一枝。
吴婉看了胭脂水粉,眼底一亮,抄手将其拿了起来,捧在手心里:“咦,这不是我数年前想要的水粉吗?”
吴珏看着那个剔透泛光的驼铃,也是爱不释手。
俩小孩都以为此二物皆乃林甫相赠,纷纷朝他言谢,林甫却是摇了摇颅首:“这些物什,并非我所赠。”
黄氏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一柄木梳,颤着伸手执起,触感一片温腻。
吴力农喉头一时有些哽住:“是谁?”
林甫看着他,一字一顿:“吴长生。”
一语惊起千层浪,吴力农一家四口皆是僵窒住,吴婉和吴珏彼此相视一眼,吴婉不可置信地说道:“怎、怎么可能,那个人平素都是拣从外边破烂里的东西,又怎么肯愿给我买这昂贵的胭脂?”
吴珏亦是不太愿相信,但没有去附和吴婉。
黄氏掬着那一柄木梳,这一柄木梳与她五年前摔断的那一柄一模一样,当时吴长生说他要找木匠给她打造一柄一模一样的,她也没往心里去。这一刻瞅见木梳,瞅见上边一模一样的缠枝叶纹,黄氏怔愣说不半句话。
林甫复从怀中摸出了一贯钱,交抚至吴力农掌中:“长生听闻您腿有风湿之症,遂是一直攒钱,能买得起药材为您治疾——”
吴力农颤巍巍地接过那一贯钱,听到林甫喟叹一声:“很遗憾,他早已等不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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