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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简烨不能理解鲁米诺液为何物,遂是多费了些心思解释一番,那简烨很快便懂,道:“将此液滴落在银钗之上,若是银钗周身泛散出蓝光,那么这些蓝光便是被拭去的血渍,亦是证明此一根银钗乃是弑人的凶器。”
景桃笑着点了点头,且摸出一张配方递与李铁,让他循照配方之上所拟列的物什一一备好,李铁很快应了声,速速领命而去,昨夜那掌柜的便遣人备过此些物什,此些物什在杂物房内剩下了些许,李铁拾掇好,须臾,端着托盘飞奔至景桃跟前。
景桃一边捻出几些盐粒置入捣钵之中,一边遵照一定容量配置特制液体,片刻后,一瓶轻量的鲁米诺液顺利地调配而就,景桃把银钗与鲁米诺液悉数放置在桌案之上,在明黄澄亮的烛火照彻之下,她往银钗洒了数滴液体。
钗身原是晶莹剔透的色泽,于转瞬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简烨很快惊诧地道:“我没看错吧,钗身居然全变作蓝色!”
景桃淡视着银钗,此况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凝视着髹染一层薄蓝的银钗,不知为何觉得此钗的外身坠饰格外眼熟,她凝神忖度了一番,适才想起周玮曾为洛筝锻造过一根簪钗,亦是银白之色,周玮的簪钗所存放的木盒正巧被她收在身上,她遽地摸出周玮的木盒,掀开盒盖执出那一根簪钗,将鲁米诺液撒在其上。
周玮的这一根簪钗,并未转瞬变蓝,反而色泽益发滑腻剔透,那娉婷的荷叶花瓣,在烛火的照彻之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简烨颇见到两根近乎一模一样的簪子,不禁疑惑道:“怎会同时存在两件相似的凶器?”
景桃摇了摇颅首,指着周玮的这根簪子道:“此根簪钗的钗身之处并未附有细齿刃,虽然饰物与色泽极为肖似,但鲁米诺液滴落在它身上时,它并未泛散蓝光,此可作证它并非凶器。”
简烨揉揉眼,他盯了那一簪一钗老半日,委实瞅不出有何殊异之处,但他多多少少听出了景桃话中的意思,道:“凶犯锻造了一根跟周玮差不多一致的银钗
,是想嫁祸给中周玮?”
“有这种可能,”景桃审视钗身片刻,发觉那沾满了蓝光的银钗之上亦是錾刻有一个洛字,她眸色掠过一抹深意,“滁州城之中,擅于锻造荷花阔叶雕饰饰品的首饰铺有哪几间?”
这个问题简烨答不出,他又去寻来掌柜的来问,掌柜的在滁州城待了至少数十年,自是对这一代熟稔得很,他马上答了好几处地方,景桃逐一细细记下,在这些首饰铺子之中,凶犯必定在其中一间购置了一根银钗,为了消弭自身的嫌疑,此人与周玮买首饰的铺子肯定不在同一间。
眼下此些首饰铺定是关了门,他们只能明日晨早再去细查。
简烨道:“凶犯对周玮的行踪简直是了如指掌,甚至连知道他买些饰物的簪子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景桃凝声道:“晓得周玮购置了簪子的人应该首先是镖局内的何峥,毕竟是他向周玮引荐了首饰铺,周玮买的簪子,何峥绝对是最先过目的,数个时辰前,侯爷拨开盒盖时,何峥旋即就认出来了。”
简烨以手抚着下巴,转眸忖度了几下,道:“照你说来,何峥过后便是秦倦了,秦倦亦是有较大的嫌疑,不论周玮做何事、去何处,他皆会捎上秦倦同去,那何峥不也提过,周玮去铺子内购置簪子之时,让秦倦在旁提些意见之类的吗?”
景桃眸中掠过一抹惑色:“秦倦的嫌疑的确更大一些,但他的身量比我们所估量的凶犯身量要高,力气也更大,他不符合凶犯的特征。”
简烨自己也审视了一番验状,忽然想起什么,道:“倘若我们针对死者的死亡时间出现了偏差,那么我们针对凶犯的身量推测会不会也有偏差?”
景桃微微怔住,看了简烨几眼,简烨道:“我记得,屋落之中散布很多不同形态的血渍,会不会因为温度之缘故,或者凶犯刻意调整凶器刺杀位置与角度,导致我们误判了凶犯的身量,凶犯刻意以某种姿势杀人,而掉落在现场的血渍,让我们以为此人是身量较小且力气较弱的。”
景桃面露恍然,她想起那藏匿在绸布之内的碳粒,凶犯是个极为聪敏之辈,他晓得利用低温之境及碳粒吸附气体,缓滞尸体腐烂,让验尸的仵作误判死者的死亡时间。凶犯如此聪颖,当然也懂得利用血渍的形态和伤口,来让仵作推测出错误信息。
凶犯反侦察能力极强,让景桃兜兜转转行了如此多弯路,有那么一瞬间,景桃殊觉自己被愚弄了,她牙关紧了紧,忙一边让简烨把刚刚勘验现场的关键写在验状上,一边跑到屏风背后。
屏风背后的木桶尚未撤走,仍旧是保持案发时的模样,此处散布着昨夜残留而下的蓝光,景桃知道,此处是死者遭刺较多的地方之一,她重新俯住身体,执着烛火,凝神看去。
只见那木桶东侧的一隅地面之上,存在好几道甩溅之状的蓝光血痕。而甩溅血痕,往往是最能彰显凶犯的手与凶器运动轨迹的关键佐证。
景桃的视线依次从各处甩溅血痕之上扫过,“第一道甩溅血痕,是从木桶东侧的地面开始,一路沿着白墙而行,在木桶之内亦是并不存在蓝光,”景桃把自己站在凶犯弑人的立场上一想,她以簪子视作凶器,开始半跪在木桶边沿,“凶犯若要做到这种甩溅血痕,此人的位置理应是要比死者要矮些。”
景桃目测了一番木桶的高度,道:“这个木桶的高度约是两尺有余,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我们是觉得凶犯较矮,认为此人的手距离地面不到两尺。但反其道思忖之,凶犯杀人时,他的姿势可能是半跪在地面上,而他的手距离地面是高于两尺的,而一般男性的手距离地面超过两尺。”
简烨微微瞠目,眼底一亮,他循照着景桃所说的那般,半跪在地,那木桶也刚好到他的腹部以下的位置,他接过景桃递来的簪子,在木桶之内随意划了两下,“如果真是这样的姿势,杀人亦是便捷多了,手离地面的位置在一尺到两尺之间。”
景桃道:“凶犯照这般姿态杀人,身量应该比洛筝姑娘要高上四寸到五寸左右,至于死者的伤处……”
景桃推测完凶犯杀人的姿势,接下来开始细细回溯昨夜历经过得到勘验现场与验尸过程。
重新检视验状,她一字不落地看完死者身上每一道伤口的形态和豁口深浅,当她看到某一处的描述,滑落在纸页上的指尖倏地一顿。
“在死者的胸腹两处,凶犯伤口的刺入之时皆有一定的幅度与倾向,并且这种角度乃是由下往上,但倾斜的弧度却是并不大。”
那简烨道:“凶犯是从一个较低的位置斜斜向上扎入洛姑娘身上,是不是在刻意营造出此人要比死者矮些的假象?”
景桃不自觉弯了弯眸子:“你说的在理,凶犯有些聪颖过了头,但是有时也许聪明会被反被聪明误。”
景桃将银钗递与简烨,且道:“简兄,倘若我是洛姑娘,你便是那凶犯,你身量比我要高些,但你是初次杀人,且是跪着的状态,若你要把我真正杀害,你会如何做?”
少女说话时,离简烨有些近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旋即出现在了简烨的耳根,又烫又热的,他捏着那一根银钗,手掌内汗涔涔的,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闷闷地道:“我,我会抓住你,在你的胸和心口两处反复多刺几下,以确保刺中了你身上的要害处。”
说着说着,简烨看到景桃面容上的淡笑,他极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态:“洛姑娘身上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多的伤处,可能不是凶犯虐杀,而只是凶犯不太熟稔用银钗杀人,所以动作极为生疏,为了彻底杀死死者,此人才会在她身上划下如此多的伤?”
景桃笑了一笑:“正是如此。”
她一面让简烨起身,一面说道:“虽然死者身上有诸多伤处,但并非皆是致命伤,而且划伤分布在身体各处,主要集中在胸腹两处,我个人觉得凶犯是在尝试练习银钗杀人之术,此就意味着凶犯对女儿家之物很少接触,用起来有些束手束脚之感。”
说着,景桃顿了一顿,视线落在了验状之上的伤创形态的字面上,眸色一亮,道:“昨夜我们勘验洛姑娘的尸首之时,发现伤处的每一处豁口的横截面皆是一致的,这就说明凶犯一直是用同一只手执着银钗,据伤创的横截面来看,凶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右撇子。”
简烨没听过这等解释,有些惑意:“何谓豁口横截面?”
景桃眼皮一跳,她刚刚又发现了一处新线索,有些亢奋,也就忘了顾忌,那专有名词便脱口而出,她不慌,寻李铁拿来了笔墨,将纸摊展在桌案之上,先是在纸页左侧划出了一柄常规匕.首的正面图,标记出尺寸,对简烨道:
“每一处凶器扎入人体之时,一定会留下血痕和豁口,豁口的平面便是横截面。若凶犯是个左撇子,使用了这种凶器去刺杀死者,那么伤口是个扁平的三角形,若是右撇子,那么这个伤口便是倒过来的三角形。”
景桃说着,又在匕首墨图下方画了左撇子的正三角图,以及右撇子的倒三角图。
简烨很快便听明白了,眼底亮了亮,语声微扬:“居然还有这种伤处细节,我竟不曾听闻过!但若是能依循伤口的横截面,来评判凶犯究竟是右撇子还是左撇子,在让所有嫌犯试上一回,或是审问一遍,那么凶犯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景桃敛着眉眸,在墨纸的右侧上端绘下了银钗的样图,接着道:“若是凶犯是个左撇子,他执着银钗扎入死者体内时,因是钗身附带细齿刃,那么将有两处平行的小三角,且左豁口要比右豁口的小三角要深些。若是右撇子,则反之。”
简烨看了几番验状,缓缓道:“在死者身上,每一处豁口之中,往往均是右侧的伤口要比左侧要深些,的确,凶犯确乎是个右撇子。”
景桃下颔一偏,视线落在了周玮的银钗之上,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了一个问题:“马厩的马夫一般而言是用哪只手牵马绳?”
简烨不假思索地道:“那当然是左手,绝大多数马夫一般是左手牵马的缰绳,因为寻常马匹的马镫是左偏低、右偏高,遂此马夫是常常左手牵绳。”
景桃道:“周玮在升迁之前便是镖局内马厩的马夫,他极可能也是个左撇子。”
经景桃这般一说,简烨幡然醒悟,道:“那镖局内的镖师很多可能是右撇子,因为他们的佩刀一般都是在腰间右侧,秦倦便是镖师,他是右撇子的可能性很大!”
景桃开始重新总结凶犯的特征:“凶犯身量比洛姑娘要高四寸以上,身量修长,是个右撇子,与死者相熟稔,反侦察能力极好,且外,凶犯会易容与变声。”
简烨以手支着下巴,疑惑地道:“景姑娘,你所述的前五个方面,都能寻到符合特征的人,至于另外一点,好像目前衙内几个嫌犯皆是不太符合……”
景桃眨了眨眼:“倘若凶犯并非一个人作案呢?”
一语惊起千层浪,简烨当场噎住:“你觉得这一桩命案是多人合谋?”
景桃凝肃审问道:“今晨我们去屠苏县,审问了阿珠姑娘,遇到了何峥,也碰到了自首的周玮,但就差了林老夫人,她还未露过面。”
简烨顷刻之间把肩脊捋直了:“林老夫人也有嫌疑?”
景桃回溯了今晨到秦府的场面,那趾高气昂的丫鬟以及杜户不出的林老夫人,景桃语声微沉:“自家媳妇遭人弑害,而家中独子被官府扣押,寻常的人急着要去向官衙讨要说法,但林老夫人却是闭户不出,不曾遣人去打听洛、秦二人的消息,纵使是悲痛欲绝,但也有些刻意的意蕴了,这般反倒显得刻意,似乎要掩盖些什么似的。”
气氛变得凝肃,两人没有就着此事再议论下去,景桃查出了一番新线索,迅速拾掇着新验状和其他物具,边让李铁锁屋撤走冰桶,边对简烨吩咐道:“明日我到那秦府走一遭,见一见那林老夫人,且现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回衙,必须赶在侯爷审完周玮之前抵达!”
简烨也自知兹事体大,牵系一条无辜的人命,手中的动作亦是快了些,拾掇毕,两人一前一后匆匆下了楼去,客栈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势虽不大,但夹雨的风势却格外动荡,滴答滴答敲击在屋檐。
那马夫替两人从马厩牵出马儿来,景桃披上了雨蓑,刚准备朝前一步,讵料,身后廊檐之下的红灯笼忽而晃了一晃,她眼风一偏,突地见到身后那湿漉漉的侧屋之内钻出了一道黑影。
简烨也注意到了,他看到了那黑影悬着一柄长刀,此人身影如电般,旋即朝着景桃疾刺而去——
“景姑娘当心!”
景桃刚要侧身避让,一抹裹挟着浓重香气的衣影破风迫近,下一刻,一道附带着细齿刃的绳索猛地扣在她脖颈之上,景桃被拉扯着节节后退,她眼前几乎出现了一片眩晕,那简烨惊怒的声音几乎响在远处。
眩晕之中,景桃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娇靥。
是洛筝,与洛筝一模一样的脸孔,这个女子还扯出了一抹诡谲的弧度,对着景桃阴恻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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