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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桃:“……”侯爷怎么,怎么就应承下来了!
三夫人的娃娃素来就很灵妙的,他随便应承下来的话,那万一灵验了怎么办?等等,若是灵验了的话,那也岂不是遂了他的意?景桃忽然感觉自己被掣肘住了,恍若掉进了某个隐形的陷阱里,进退维谷,答应下来也不是,不答应下来也不是。
她心里的悸动如滚水,不小心在脸上蒸散开来,又是烫热又是?红,顾淮晏那一句话恍若烙红的铁针,绵绵密密地扎在她心上,虽然晓得他话中是有几分玩笑在,在她心中落下的痕迹却是极深。
从三夫人院落里拿回这个竹扎娃娃,返途之上,景桃脑袋总是眩晕眩晕的,她垂敛着眸子,行止拘谨无比,丝毫不敢多瞅顾淮晏,唯恐两人视线一对视,他就会说出不在她掌控范围的话。其实,顾淮晏倒也说什么,只是他连日较为凝肃的心绪,被这个俏皮可爱的娃娃冲淡了不少,眉心微微舒展开去,桃花眼底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兴致似乎变好了。
两人双双走至前院正厅之前,顾淮晏忽然道:“你的娃娃借我瞅瞅。”
景桃赧然,把自己的娃娃藏在身后,不情不愿地摇了摇脑袋,顾淮晏微微扬起单侧的眉宇,唇畔噙着散漫的笑色,恢复畴昔的散漫调调:“给不给,嗯?”
“……给的。”景桃终究不敢违逆,然而,当她把女娃娃递呈出去以后,顾淮晏却是没再把女娃娃还给她,反而把自己的男娃娃赠回去,郑重其事地吩咐:“好好供着。”
景桃满面惑色,一面默默接过,一面心里困惑着顾淮晏此举何意,讵料,他道:“如此这般,你我算定情了。”
没等景桃反应过来,他大步走入了正厅里,似是唯恐景桃说个“不”字。
景桃兀自在雪夜里零落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顾淮晏的话中深意,她和他之间互换了娃娃,这娃娃便是信物,如此一来,即可谓之“定情”,慢着,他的定情信物,就如此随便的嘛?!
还有,她都没有给他答复,他又怎能私自跟她定情了?
景桃殊觉颊面上的烫意又深了一重,看着怀中那一只玉面玄袍的清隽娃娃,怎么看着怎么狡黠,就像一只满腹谋策的小狐狸,她佯作愤懑地捏了捏它的左颊,又捏了捏它的右颊,力道微重,仿佛这般做,就能让顾淮晏感到疼似的。
正厅内,刘喻迎面走过来,颇为恭谨地道:“启禀侯爷,诸事都交代下去了,今夜卑职和陶副使将会率人连夜审讯,务必趁早呈上案桩卷宗,给侯爷过审。”
顾淮晏点了点头:“此案颇多陈年牵累,若是细审起来,亦是颇耗心力,此案以后的卷宗,需按例交付予刑部,届时让岳彦着重把关。此案在京兆尹府门那处折戟沉沙,此回切不可再生有纰漏,诸事需多添十二分严谨。”
刘喻速速应了一声,看了身后的景桃一眼,满目尽是钦赏之色,思及了什么,又再问道:“侯爷,此刻时辰迫近寅时一刻,夜色极深,侯爷和景姑娘不若早先歇下为好,明日卑职和陶副使亲自送侯爷和姑娘回雪鸿坊。”
顾淮晏不置可否,抬起眸子,往湖心亭的血色冰面上掠去一眼,破碎的浮冰渣子成千上万,湖水染就一片血色,没过一会儿,血湖重新结冰凝霜,一列劲衣使娴熟地在洒扫现场,这般一来,他倒也毋需多费心思。
余光一轻,景桃就跟在他右侧一尺外的位置,也许被私自“定情”,她心绪烫热,面容之上,两处粉腮如河豚般微微鼓起,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攒着一团气,虽是如此,少女的模样反而显得娇俏乖驯,顾淮晏眸色一柔,忽然察觉手中还有一物,是一只香囊。
他将香囊递交给刘喻,刘喻接过,看了几眼,道:“这不是陆茗然腰间悬系着的香囊吗?”
顾淮晏散漫笑了笑:“确乎是他的香囊,但并非他今日所悬系的那一只。”
刘喻飞快了悟,微讶道:“方才在幽篁山山顶处,侯爷让劲衣使飞速离却,原来并非去祖庙搜寻,而去寻找香囊,想出这等主意的人……”
刘喻回溯起景桃跟顾淮晏附耳交谈的场面,不由得看了景桃一眼,只听顾淮晏话中噙笑:“不错,是景桃,她素来都有妙招。”
在山顶之处与陆茗然对峙之时,景桃知道他一定在扯谎,但他演技绝伦,临场应变能力亦是颇佳,面对顾淮晏的审问,他见招拆招。那时,景桃寻思着要找出陆茗然身上的破绽,她的袖袂、手肘皆有初捻绳蹭刮的痕迹,并且,景桃亦是察觉到陆茗然腰间上的香囊不见了。
景桃察至此处,当时便是确信陆茗然确乎有持绳胁人之嫌,方才让顾淮晏移步至远处说话,先是道出陆茗然身上的疑处和破绽,后又献策,故意去诈他。
此后,陆茗然自然是露出了马脚,不打自招上了当。
刘喻听至此处,对景桃的钦赏之意更浓,道:“难怪景姑娘与侯爷谈了这般久,卑职也留意到了,谈话越久,陆茗然便是愈发心慌,面色也不太沉稳,怕已是心虚至极了。
“后来经侯爷连番审讯,已经让陆茗然军心大乱,那香囊虽不是他今日所佩戴,但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得不招述自己的罪咎。”
景桃适时道:“对了,在此桩案件之中,三具尸体的验状皆是未曾完善,不如先交给我,我趁着今夜将其写好。”
身为仵作,景桃一直记得结案这段时间,往往是最忙的时候,写一沓呈堂验状定是要写到手抽筋。
刘喻眼睛笑出了细纹,道:“这种麻烦事儿怎能让景姑娘一人操劳,我待会儿将玄霖唤来,他在宪台内正好结了另外一桩案子,此际正闲得发慌,不若让他前来给景姑娘搭把手。”
有人能来为自己的卒务分忧,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而景桃对尤玄霖此人有些印象,在初入尚书府的那一日,便听陶若虚提及此人,那时此人母亲身体欠恙,他不得不回家中照拂,遂是没来协同勘案。
在原书当中,尤玄霖此人着墨不算少,他年仅十九,是个堂堂正正的少年仵作,性子纯直不二,验尸技艺不说一流,但至少能以一抵百。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向,叶羡槐和顾淮晏破了鬼面娃娃一案后,叶羡槐会与尤玄霖结识,而尤玄霖会成为了她的跟随,为她所用。
听上去有些像工具人。
叶羡槐在破案伊始便被撵走了,算是提前出局,那么这般说来,尤玄霖将会成为景桃的跟随,为她所用了?
景桃面容不自觉露出一丝悦色,她真的太需要一位跟随或者搭档了,以前是她是跟林甫一同破案,有个人搭把手,什么事都能干得得心应手,遇到困难或是危机时,彼此还互相照拂一下。
林甫不在了,景桃在破案时很多事情都会遭致掣肘,顾淮晏并不会一直常在她身侧,例如在凶犯突袭的那一夜,若不是她拍打掉了其面具,极可能免不了一死。
见景桃露出了悦色,顾淮晏眸色深黯,他对尤玄霖亦是有些印象在的,挺憨厚上进的一小孩,但小仵作听着他名字露出笑色是何意,莫非两人提前认识了?
顾淮晏不由想起了有巢突然来寻景桃的那一回,此事亦是出乎他意料,有巢为何要寻景桃,寻她做什么,又对她说了什么,凡此种种,景桃皆是不曾告诉予他。
顾淮晏眸色转深,微微摩挲着尾戒,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景桃身上藏有隐秘。他虽然查出了她的身世,但据目前多番试探而言,她好像并不知晓她的身世,而她身上的隐秘,可能与她的身世有关,当然,也可能无关。
顾淮晏心中有惑,但不急于这一时去问,她虽然还在他的瓮中,但他就怕她纵身而出,逃脱他的掌控,他必须要有耐心。
他凝神思忖之时,刘喻又对景桃道:“有玄霖在,验状便能很快写好,景姑娘不必着急,天色暗了,不若早些歇下罢。”
景桃心情颇佳,爽利地应了一声,此刻,陆明笙缓步走了过来,她适才带着仆役亲随去清理湖面狼藉,身上衣袍沾着血,素来明淡的眼中亦是充溢着血丝,眉眼一片戚色,对顾淮晏道:“侯爷,刘大人,能否,再让我去看看茗烟……”
对于陆茗烟坠崖,陆明笙委实难以释怀,她留在府内时间少之又少,唯一有亲密联结的亲人,忽然之间死去了,她所遭受的心里重创不比府内任何一个人轻。
陆明笙目露沉郁的哀色,刘喻轻叹了一口气,道:“陆大小姐从崖上跌落下来,死相惨凄不已,整饬尸体需要一番功夫,也许仵作得去验尸,并且,此人身上背负三条人命,如果活着,定是要重判的。
“此刻,尸体要押送回提刑司再审,不过,这几日雪势颇大,押送时日可能有所延宕,你若是执意要见大小姐,多走动几次,总能见上的。”
陆明笙嗫嚅了一番,视线落在了雪天尽处,此际雾凇沆砀,天与云,山与水,上下皆是惨淡的白。
她搓搓冻僵的手,不自觉问:“那么,明晨还有茗然,他们二人呢?”
刘喻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得要看刑部的意思了,当初尚书府隐瞒了陆大小姐的真实生辰,还欺瞒了九殿下,心中白月光『陆茗烟』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陆茗然』,这般事真传到了殿下耳前的话,卑职保不准他不会大发雷霆,这些事当真是欺君大罪,现下说这些,亦已是迟了。”
陆明笙敛了敛眸子,听罢,只觉身体寒意更深,沉默良久,道:“事情已经沦落到了这般境地,我别无他求,只求不要断了陆氏的血脉,还能传下香火。”
刘喻失笑,“陆氏血脉,现下只怕是真保不住了,前一个月,陆尚书打桩生一案震悚皇城,圣上龙颜盛怒,一举罢黜陆尚书,锒铛入狱,现在府内又闹出数桩命案,还都是牵连了圣上与殿下的,九殿下定不会再为尚书府求情,而圣上不会再轻恕,刑部都还是会重判重罚的。
“陆二爷,您可能是府内唯一清清白白之人了,至于府内其他人,可能都一概免不了遭致重罚的命运。”
陆明笙瞳孔震颤,心中塌陷了一大块,嘴唇冻得苍白若纸,她想要说什么,但如鲠在喉似的,什么话也道不出了。
她如脱线木偶一般,朝后趔趄了一步,重心不稳,身子几欲要倒,身侧劲衣使想要扶她,却被她抬手阻住,她失魂落魄一般,缓缓地道了一句:“我明白了,多谢大人……”
刘喻为陆明笙哀惋又唏嘘,他是此案的主官,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当下便有亲信来报,说是尤玄霖在尚书府府门外等候,刘喻一听,愁色多少消弭了一下:“景姑娘,玄霖来了,现在正好带你认识认识,他验尸技艺颇佳,你俩以后在宪台内好做个伴。”说着,他忙带着景桃去了。
这句话明显踩在了某人的雷点上。
景桃略带忧色地回眸看了顾淮晏一眼,殊不知,他似乎没将此人放置在心上,反而对她淡淡地笑了笑,景桃心中的隐忧这才消逝,跟着刘喻去了。
景桃的身影刚消逝在一扇戟门后,顾淮晏面容上的笑色便是淡去,他对禹辰问道:“有巢现在人在何处?”
禹辰被自家主子的变脸神速惊了一下,忙谨声禀明道:“国师还在客院休憩,没侯爷嘱令,他便是没有出院子半步。”
顾淮晏抬步便往客院方向大步而去:“现在去见有巢。”
有巢当然晓得顾淮晏是来寻他作甚的,夜间,雪越落越大,屋内燃有一尊红泥小火炉,炉子上是青碧鲜润的醅酒,气泡咕噜咕噜冒着,他身上仍是那一袭谪仙似的月白仙袍,气定神闲地静坐在炉前,见着顾淮晏在他近前落座,有巢斟了一碗清酒予他:“雪下大了,侯爷能饮一杯无?”
顾淮晏不赏他情面,把酒碗搁置在矮几上,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一夜,你寻小仵作所为何事?”
有巢轻慢地笑了笑:“她没有告诉侯爷?”
观察着顾淮晏的神态,有巢心中有了答案:“不过,见侯爷这般问,小仵作定是瞒着侯爷了,唉,难为侯爷对她一片痴心,但她却并未真心交付。”
一抹暗色轻掠顾淮晏的眼帘,他的纤指轻轻扣在矮几边沿,指腹叩击着檀木,静缓地问:“你想说什么?”
有巢也不跟他卖关子,啜了一口热酒,且道:“侯爷,你跟小仵作待在一起时,可有发觉她身上的异况?”
顾淮晏眯了眯邃眸:“异况?”
有巢轻挽袖袂,“就如,她的性格,她的说话口吻,她的行事风格,也没有很突然的一些变化,就如转性一般,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些现象,侯爷可有察觉到?”
有巢这般提醒,顾淮晏凝神思忖了一番,这些现象,他不曾亲自目睹,但他在初次接触景桃,寻人调查时便略有耳闻,景桃在破人骨拼图一案前,会晕血,验尸技术很糟糕,行事亦是不甚严谨。
但白鹿县知县赵匡说过,景桃吓昏以后,醒来时就变了个人似的,验尸技艺突飞猛进。
顾淮晏想至此处,有巢便是道:“我相信侯爷一定是想起了,现在我不妨跟侯爷坦白,为何我为何要单独寻景姑娘谈话,因为我发现——”
“景姑娘是一个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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