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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寻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姜柠走近，总算是见到了已经多日不曾见到的人。
往日里朗月清风、矜贵冰冷的贵公子，此刻却狼狈的不像话。
脸色呈现病态的惨白，唇色半点血色都没有。当真是与印象中的那个人，全然两个极端。
姜柠一想到这是因为自己逼迫他吃下的那颗荔枝导致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她虽然不算是个好人，可却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哪有那般冷心冷情？
“为何不吃药？”姜柠见着他这副模样，下意识的放低了语气。
夜寻幽黑的深眸静静的看着她，孱弱而无害。半晌，从口中蹦出一个苦字。
那药，当真是极苦。
姜柠扫了一眼青竹，淡定吩咐道，“去拿些蜜饯来。”
青竹愣了一下，须臾看了一眼自家世子，只得乖乖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姜柠沉默许久，看着他神色孱弱又目光灼灼可怜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浊气。
“你又何必如此？只为了一个偏方，便拿你的命去赌，不值得。更何况，你对荔枝过敏，为何不告诉我？”
夜寻双眸之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散了下去。
他低着头眸色恹恹，一股子病气却更是为他平添了一抹冷欲之态。
“我以为殿是心中尚有我的一席之地，所以才来看我的。”
姜柠一时哑然。
如今反应过来也知道夜寻如今的状况，自己这般指责他，于他的病无好处。
她来之前召过李太医，也知晓夜寻如今是受不得刺激了。
不论过往如何，自己又何必将夜寻往死里逼？
前尘过往以散，自己对不起夜寻，夜寻也在婚内那般对待自己。两两相抵，亦是互不相欠了。
各自安好也就是了。
若是让夜寻因为自己而死，那才是罪过。
“夜寻，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了。”
夜寻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没有抬头，就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薄被。
姜柠面色平静，看不见他的神色。
“你自有大好的未来，日后登入内阁，也必是南境权臣。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姜柠的声音极为平淡，似乎只是在和故友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儿。
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望着外面皎洁的圆月，清声又道，“当年的事儿算是我对不住你，将你绑在了我的身边。”
“可那两年，你对我冷漠至极厌恶至极。除了内阁，我将一切都捧到了你的面前以示弥补。两两相抵，我们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不够！”夜寻红着眼，神情一点一点的冷戾下来，“远远不够！”
夜寻挣扎着起身，浑身传来的痛意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是你先招惹了我，如今为何说抛弃我就抛弃我？”
姜柠愣住，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夜寻生气恼火的样子。
原来他这样矜贵冰冷如天上谪仙不染凡尘的人，也会生气啊。
“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给你自由，还你自由。你曾经对我冷漠凉薄，为何分开之后又这般行径？”
“是你因为我休夫而感到自尊受挫而执拗吗？”
夜寻木讷的摇头。
他声音清浅的不像话，也透着窗外看向外面皎洁的圆月。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就这么死了。什么大好前途、想见的人、想要的未来，全都不要了，包括我的命。”
姜柠身子一僵。
夜寻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乌黑的双眸顿时蓄起了朦胧的水雾。只让人觉得无尽的悲伤袭来，胸口莫名透不过气来。
“我是前朝太子。”
姜柠闻及此言双眉微颦，有些不敢置信。
当年前朝皇帝昏庸残暴，父皇率兵讨伐前朝暴君，许是走漏了风声，逃出了很多人。
前朝太子便是其中之一。
记忆被剖开，似乎远古的长河突然开了闸口。
“我母后幼时被人拐走，因为貌美意外成为了前朝皇后。可直到怀有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夜家的女儿。”
“我如今的父亲与母亲，其实是我的亲舅舅与亲舅母。”
“后来，我母后得知了先皇要讨伐暴君一事。暗中与他有了联系。保下我，她与先皇里应外合为内应，掀了凌氏的江山。”
“可后来，我舅舅为了以绝后患，让我代替了他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成了威远侯府的世子。”
夜寻忽的沉默。
前朝太子，‘彻底’死了。
无人知晓，便是先皇都以为前朝太子真的死了。
所以先皇或许是愧疚舅舅与舅母为姜氏战死沙场，才将九幽阁作为弥补，给了自己掌管。
姜柠从不知晓夜寻的真正身份，也对他威远侯府世子的身份深信不疑。
自己一直在追查前朝余孽，却不想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前朝太子。
“我乃前朝余孽，又如何能与你大婚恩爱不移？一旦被人发现，你会承受多大的骂名？甚至性命！所以我不敢回应你的爱。”
“我从不在意内阁权臣之位。本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不曾想结局，竟成了棋盘之外无法控制的一枚棋。”
他的人生本是黑暗的，没有人喜欢，没有人关爱。除了外祖父施舍的那么一点点恩情，便再也没有人是真的喜欢自己。
所以后来的姜柠，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光。
只是自己始终不肯承认，不肯承认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真心喜欢自己。
姜柠对于他说的这一番话颇为震惊。
姜柠沉声问道，“可为何你如今又不害怕我承受骂名了呢？”
夜寻忽的长出了一口浊气，睫毛长而密，俊美苍白的容颜，又纯又欲，摄人心魄。
许久，他眉眼无温极为平静道，“因为我将所有知晓我身份的前朝旧部，都除掉了。”
那些自幼便蛊惑自己夺回凌氏江山，让自己幼年时生不如死的前朝旧部，一个不留全部处死，也自然没有人将自己的真正身份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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