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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幽州夜家却大门紧闭安静至极。
姜柠端着一碗刚刚熬出来的药膳往东侧的屋子走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老管家在，便知晓夜老爷子如今正在里面。
姜柠低首看了一眼手上的药膳，终究是没有进去等在了外面。
“陛......小姐，老爷子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想来马上就会出来了。”
老管家知晓眼前这人乃是当今陛下，是以自然不敢怠慢。
姜柠神色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无妨，我多等一会儿便是。正巧药膳刚刚熬出来，如今还有些热。”
镜安哥哥如今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夜老如今在里面，她又岂会进去多加打扰？
老管家没再说什么。
这几天，老爷子几乎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脸上满是沧桑与疲惫，更多的还是伤心与绝望。
明明二公子刚回来的时候还能好好地吃饭行走，去外面与陛下转转走走。
去茶馆喝茶听戏，去酒馆品鉴酒家新出的美酒，去船上游湖抚琴......
可这几日，却是连床都下不来，终日的咳血身子虚弱至极。
夜家找了许多的大夫，可每一个都说大限将至，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准备后事了。
棺材都已经打出来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子心里苦啊！
许久，门终于开了。
夜老爷子看着等在外面的姜柠，便知道她没有打扰自己与儿子的谈话，而是选择留在外面。
他微微俯身，一双眸子满是血丝。
姜柠目送老管家陪同夜老爷子回去之后，才进了屋子。瞧见在床上倚着枕头的夜镜安，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你醒了？正好，我刚刚亲自熬了一碗药，喝了便会好一些的。”
夜镜安扫了一眼那碗汤药，轻声笑了笑，“柠柠，你应该知晓，我如今喝什么都没有用了。”
姜柠没说话，只是将药碗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不想认清现实笑声道，“是觉得苦？镜安哥哥从前可是半点不害怕喝药的。”
夜镜安没有应答她的话，只是一转话锋，“柠柠，我想去西神山看看。如今正值夏日里，景色最是优美，你带我去瞧瞧吧。”
西神山，葬着夜家人。
也葬着他的母亲。
姜柠没有拒绝，也不忍心拒绝，终究还是吩咐人去准备马车与木轮椅，带着夜镜安去了西神山。
通往西神山山顶的台阶足足三千多个，姜柠本是想要让人将他抬上去，可奈何夜镜安拒绝，执意要亲自爬上去。
“柠柠，这西神山是幽州很有灵气的山。传闻亲自爬上去，可以向上苍许下一个愿望。若不是过分的，上苍都会让愿望成真的。”
姜柠只是无奈的笑着，“传闻怎可信？”
“为何不信？”夜镜安挑了挑眉，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边被姜柠搀扶着往上走。
他继续道，“从前父亲生辰，我从清河回来的时候便亲自爬上西神山。那个时候，我许愿能让你健康走出阴霾，后来果然便实现了。”
姜柠知晓，他说的那段阴霾应该是母后刚死不久，自己被父皇送到清河养病的时候。
她笑了笑，“原来镜安哥哥还帮我许过这样的愿望。”
夜镜安嘴角带笑，偷偷看着她的侧颜满是贪恋与不舍，“是啊，今日是来还愿的。”
也是来许愿的。
二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尽管夜镜安身子虚弱走走停停，却依旧没有让人抬着上去。
气喘吁吁，依旧努力平复不让姜柠担心，一点一点的走上去。
姜柠看着他开怀畅意的样子，心中忽的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黄昏西坠、晚霞满天，温柔绚烂的绯红色光辉洒满了整个西神山。
而姜柠与夜镜安也终于登上了山顶。
姜柠看了一眼身后的春姚，便见春姚立即将随行侍从一直带着的木轮椅推了过来。
姜柠拉着夜镜安的手将他扶到了木轮椅上，须臾才吩咐所有人留在此地等候，她独自推着夜寻往前走。
西神山上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跌宕起伏横贯千里。脚下绿草生机盎然桃花正盛，好看至极。
云雾之间若隐若现，远处一个银龙般的瀑布更是将此地营造出世外桃源的景象。
夜镜安下了木轮椅靠着一棵参天大树坐了下来。
闭上眼嗅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霎然间五脏六腑都觉清爽起来，扫去了折磨人的痛苦。
“从前我登上西神山曾许过愿，祈祷你可以走出阴霾健康长大。后来愿望实现了，再次感谢上苍。”
夜镜安平静的看着远方，睥睨南境万里江山。
“今日在此处，我再次许下愿望。希望柠柠可以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话落，他看向姜柠，笑容好似山间清泉，仿佛能洗涤世间所有阴霾一般。
姜柠喉间一哽，“许下愿望，若是成功可是要还愿的。”
夜镜安抿了抿唇角，“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那便只能由我这条性命来抵了。”
姜柠侧过身子看向远方无垠的天际，似乎这样不看向夜镜安，便不会让他发现自己双眸被雾气模糊了视线。
夜镜安缓缓收回视线，“若是可以选择，我不愿意回来。”
“我并不喜欢离别，也不喜欢我的离开会让我心中重要的一些人难过。”
永远的留在那个村子，死在那个村子。即便不能相见，也总好过给了人希望又给了人绝望。
他每晚都会去父亲的窗外，听着父亲老泪纵横的声音，一待便是一整晚。
那种滋味，当真比身体带来的疼痛还要折磨人。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只可惜他这一生实在是太过短暂，无法让想要保护的人一直好好的。
姜柠脸色苍白，一双清眸满含泪水，却始终不敢说话。
她害怕，害怕自己只要一开口便会溃不成声。
她明白的，明白镜安哥哥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知晓这是最后的告别。
这两个月来，就像是一场梦。
如今，梦就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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