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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等到凌晨十二点，也没等到江凯回来。
说好了不回来会打电话，也没打过来。
中午睡了几个小时，她一直到这个时候也不怎么困。
但内心的不安几乎将她淹没。
她认识的江凯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
说了不回来会提前联系，至少也会发个消息过来。
她给江凯那边发了条微信消息，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有收到回复，她开始明显的焦躁不安起来。
有心想给江姝?O发条信息问一下情况。
但想到江姝?O现在和傅斯年一个房间，而且这个时候她肯定早就已经睡下了，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江凯的交际圈一无所知。
除了江姝?O，她竟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询问对方情况的。
她这个女朋友当得未免也太失职了。
就这样枯坐了几个小时。
在汪玉菲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江姝?O先打了电话过来。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汪玉菲拿起手机，手指颤的厉害。
试了几次，也没能顺利滑下接听键。
她把手送到唇边咬了一口，才顺利接通。
“吵醒你了吗？”
电话接通，汪玉菲听到里面传来江姝?O的声音。
她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凌晨五点半了。
“没有，我醒得早。”
她抬头，看着外面已经开始发亮的天色，勉强扯开嘴角。
不想让江姝?O担心，她没有说自己一夜没睡。
江姝?O没再开口，像是在组织措辞。
汪玉菲清了下嗓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这么早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实验室昨天晚上发生了爆炸。”
江姝?O没笑，她的语气很严肃。
“什么实验室？”
汪玉菲脑子一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里。
“就是白家的实验室。”
江姝?O语气迟疑，有些不忍的告诉她答案。
汪玉菲呼吸加重，浑身的力气像是骤然被抽空，整个人瘫在沙发里，好半晌发不出声音。
“我也是刚接到徐爷爷的电话，才知道这件事。我哥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正在急救。我和斯年现在正准备去医院，需不需要去那边带上你？”
她不说话，江姝?O有点担心。
听到她的声音，汪玉菲终于突破桎梏，喘了口气，木讷的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她呆呆的坐了几秒，眼泪才后知后觉的从眼底涌出。
感受到眼角的酸涩，她慌忙抬手抹去眼泪，起身去卫生间洗脸，换衣服。
怕自己走路不方便会拖慢速度,她从房间角落找到一直排斥的拐杖。
等她做好准备出了小区，江姝?O和傅斯年两人还没到。
她干脆坐在小区外的绿化带旁边等。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灰蒙蒙的天色已经大亮。
街道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只偶然有一辆私家车经过。
终于，在她腿都快要坐麻了的时候，看到熟悉的迈巴赫从不远处开过来。
连忙从绿化带旁边站起来。
坐的久了腿有点麻，缓了一会儿车子就到了跟前。
江姝?O一早就看到了她。
连忙打开车门下来，扶她上车，抱歉的开口，“出门的时候，拾一哭闹不止。哄不下来，只能把他一块带着了。”
汪玉菲微微抬眼，才注意到后座上还坐着邵家的阿姨。
阿姨怀里抱着小家伙，一双眼睛睁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勉强冲阿姨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才在江姝?O的搀扶下上了车坐好。
江姝?O又把丢在一旁的拐杖给她送进来，才坐到副驾驶座上。
到了医院，傅斯年带她们上楼找到陆超。
陆超正在喝水，神情是难掩的疲倦，“再干几年医生，我可能要英年早逝了。”
看到他们过来，陆超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温水喝下去，站起身自嘲道。
“阿凯怎么样？手术还顺利吗？”
知道江姝?O和汪玉菲都挂心着江凯的情况，傅斯年不多废话，直接问。
陆超皱起眉头，神情也严肃起来，“爆炸的时候，爆炸中心四个人，一死三伤。实验室其他工作人员也有不同程度的轻伤，但是问题不大。”
“阿凯他……”
汪玉菲脸色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都到了死人的程度，可见爆炸有多严重。
她只希望江凯不在爆炸中心。
说她自私也好，恶毒也罢。
她没有希望天下人都好的慈悲心肠，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不要有事。
但，事与愿违。
陆超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差点让汪玉菲一口气提不上来。
好在他很快开口，“他也在爆炸中心，伤了一只眼睛。后面可能需要用到眼球移植术，不过还要等他的伤势养的差不多才能做下一次手术。”
大起大落。
汪玉菲抚着胸口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们别一次进去太多人。”
陆超点头，眼睛看向阿姨怀里的小拾一，“小孩子就别进去了，万一哭闹起来，会有影响。”
毕竟刚做过手术，爆炸又伤到了部分脑神经元。
过高的分贝和噪音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只是这些偏专业的术语他没打算说太多。
不了解的人听到这些，会徒增恐惧。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个过去。”
傅斯年把儿子从阿姨怀里接过来，柔声对江姝?O说。
江姝?O点头，扶着汪玉菲要去江凯的病房。
汪玉菲拿出拐杖，摇头拒绝她的搀扶，“你也刚出月子没多久，还不到42天，顾好自己就行。”
“那你自己小心点。”
江姝?O也不强求。
刚出月子，她走路的时候腿还是有点发软，也怕自己走不好再带着汪玉菲摔成一团。
两人走到江凯所在的vip病房，轻轻推门进去。
江凯还没醒。
一张俊脸被纱布牢牢包裹，上半张脸只剩下一只眼睛没有缠着。
下半张脸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多处灼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手上脚上，随处可见的绷带，身上也是白色的被罩。
乍一看，像个木乃伊。
看到这样的江凯，汪玉菲眼泪瞬间滚落。
但是没有人笑话她。
因为旁边的江姝?O也已经是泣不成声。
汪玉菲第一个动了。
她小心的把拐杖靠在门框上，一步步走近病床。
即使包成这样，她也一眼看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人。
走到病床前，她缓缓蹲下身，轻颤的手指抚摸着男人的鬓角。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流，无论如何也刹不住。
如果早知道昨天晚上临时离开，会让他受这样重的伤。
她哪怕装难受，撒娇耍赖，也一定会把他留下来。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早知道。
“菲菲，你先起来。我哥要是醒过来看到你这样，得多难受？”
江姝?O从旁边拿过来一张椅子，让汪玉菲坐下，又给她递过来一包纸巾。
汪玉菲抽了纸巾擦眼泪。
一直用掉四五张纸巾，她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一些。
“?O?O，我想留在这里陪着阿凯。”
再开口时，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能这样平静。
“你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江姝?O很担心。
之前上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汪玉菲眼底泛着红血丝，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汪玉菲沉默几秒。
她现在大脑很清醒，并不觉得困。
但大脑却在向她释放着危险的信号，头疼欲裂。
之前担心江凯的情况，还不觉得怎么厉害。
这会儿听到江姝?O的问题，那疼才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我先在这里守着，你去陪护间休息。我哥要是醒过来了，我第一时间去叫你，可以吗？”
江姝?O提议，看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汪玉菲头疼的厉害，只能暂时接受她的提议，起身去隔壁躺着。
原以为会睡不着，但躺下之后，忍着头疼在床上翻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
等她从陪护间出来的时候，就见江姝?O和傅斯年正在外面说话。
听到门口有动静，两人同时朝这边看过来。
傅斯年神色淡淡的冲她点了下头没说话。
倒是江姝?O，第一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走过来，“醒了？还觉得难受吗？”
她的关心让汪玉菲觉得心头瞬间淌过一股暖流。
旁人都知道关心一下她的身体。
反观她的父母和弟弟，对她只有理所当然的索取和无休止的指责谩骂。
想到昨天遇到弟弟的时候，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一句她的腿怎么样了，也没有关心过她的情况。
张嘴就是指责她不孝顺父母，问她要钱。
眼底掠过一道淡淡的嘲讽，稍纵即逝。
汪玉菲再看向江姝?O时，眼底就有了真情实感的感动，“睡一觉起来舒服多了。阿凯他，还没醒过吗？”
“没有。陆超说这是正常现象。最迟到今天晚上之前应该就能醒过来。”
江姝?O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斯年刚刚才让周林去买饭，可能也快送过来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不用。”
汪玉菲摇头谢绝，“我现在不饿。”
非但不饿，还觉得胃里满胀着难受，什么都吃不下。
“行。”
江姝?O退回傅斯年旁边坐着，目光不自觉落到江凯身上，里面藏了一丝担忧。
在他醒过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小拾一呢？”
空气太过沉闷，汪玉菲主动开口。
江姝?O从淡淡的感伤中抽离出来，转眸看过来，“不想让他在医院待太久，就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把他们接回去了。”
汪玉菲点头，空气再次变得沉闷。
周林买了午饭回来。
汪玉菲之前拍戏有时候顾不上吃饭，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点白粥，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强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几口紫菜蛋花汤，就放下碗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江姝?O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吃不下东西，也不强求，只是让周林再去买点白粥回来，好让她下午饿了吃。
“不用了，我……”
汪玉菲不想因为自己太麻烦别人。
江姝?O已经打断了她，“就算你不喝，万一我哥醒过来能喝点呢？”
她才不再开口。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江凯醒过来，刚开始也是不能吃东西的。
……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江凯总算醒了。
江姝?O激动的立刻就要出去找陆超，被傅斯年一把拉住，“你在病房陪汪玉菲，我去。”
说完，不给江姝?O拒绝的机会，已经快步从病房里出去了。
“阿凯，你觉得怎么样？”
等傅斯年出去，汪玉菲才起身走到江凯病床前问。
江凯勉强扯开嘴角，仅存的一只眼睛缓缓转动，朝她投来安抚的眼神。
纵然说话时扯动脸上的伤口，一阵拉扯的疼，语气却依旧温柔，“别担心，我没事。”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汪玉菲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奔涌而下。
她别开脸，不想让江凯看到。
但两人离的这样近，江凯又是从下往上看的角度，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他眼里浮现起焦灼的情绪，试图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但他只觉得四肢格外沉重，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只能着急的说着，“别哭。”
“菲菲你别哭了，我哥醒过来是好事。”
江姝?O看江凯着急，主动过来安慰汪玉菲。
汪玉菲干脆站起身，抓着她的手隐忍情绪。
江姝?O明白她的感受，轻拍她肩膀安慰。
好在傅斯年那边很快叫了陆超过来。
陆超给江凯做了检查，松了口气，“他这只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听力和反应能力目前来看没什么影响。具体的，还要等恢复一段时间再看。”
江凯听到他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摸向自己被绷带包裹的哪只眼睛，声音微颤，“我的眼睛……”
“你不用担心。现在的医疗技术很成熟。从捐献者中挑选适配的眼角膜，再佐以现有的技术，我能给你克隆出来一只眼珠。”
陆超怕他多想，影响伤口愈合，连忙开口解释。
江凯敛眸沉默，片刻后语气坚决的开口，“我不做眼球移植！”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哥，既然陆超说能给你做出来，就一定是有把握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或者后遗症。”
江姝?O怕江凯想不开，急切的开口劝他。
江凯的目光在汪玉菲身上停留一秒，转开，“不用。”
他声音沙哑，语速极慢，却态度坚决。
汪玉菲不解，“为什么？阿凯，你还年轻，你不要犯糊涂！”
江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但明显不打算改变主意。
“我们先出去。”
傅斯年拦下还想开口再劝的江姝?O，牵着她的手出去。
汪玉菲坐在病床旁边，小心翼翼的不敢碰触江凯，但她还是柔声劝，“阿凯，陆大夫都说了，现在完全有这样的技术。你以后还要做实验，眼睛的用处很大，少一只眼睛对你影响很大……”
“菲菲。”
江凯睁开眼，看着汪玉菲，眼神无奈。
“啊？”
汪玉菲停下喋喋不休，有些发愣的看着江凯。
江凯弯起唇角，满脸疲惫。
“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那我先出去。”
汪玉菲垂下眼皮，起身准备出去。
“不要！”
江凯怕她生气，连忙伸手去抓。
却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的脸色煞白。
汪玉菲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回来，“你别动，我不走。”
“你会嫌弃我吗？”
看她回来，江凯脸上焦急之色减轻了些。
“不会。”
汪玉菲毫不犹豫的回答。
见他还想说话，帮着他拉了一下被角，语气温柔，“我在这里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你先别着急说话，再休息一会儿吧。”
“好。”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
江凯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弯起嘴角温声回应。
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汪玉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渐渐也感受到了一丝困倦，趴在床沿睡了起来。
梦里，她再次听到睡前听到的那句问话。
“你会嫌弃我吗？”
江凯一遍又一遍的问。
和梦外一样，她一遍遍的回答不会。
她喜欢了江凯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失去一只眼睛就嫌弃？
只要他还是他，她就永远不会！
但江凯就像是听不到她的问话一样，依旧一遍接一遍的问。
他的表情不像是自卑，也不像是真的怕自己会嫌弃他。
和她认识的江凯一样，温和，平静，眼神里充满包容和怜惜。
她感觉似乎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逐渐从这个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梦中醒来。
在苏醒的刹那，她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睁大双眼。
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温和如泉的一只眸子里。
“弄醒你了吗？”
她突然的动作，也把江凯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收回来。
“阿凯！”
汪玉菲没理会江凯的问题，神情严肃的前倾身体，一双明亮的眸子逼视着他，像是要看穿他内心全部想法。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严肃到江凯都跟着摆正了神色，等着听她下文。
“你不想做眼球移植手术，是因为我，对不对？”
虽然是在问他，但汪玉菲的神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笃定。
江凯眸子闪了闪，温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
江凯无奈，“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是因为我之前受伤，我的腿以后可能会落下后遗症，怕我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你干脆就让自己的眼睛瞎着，这样就能和我相配，我也不需要再自卑了，对不对？”
汪玉菲越说越肯定。
江凯沉默了两秒，忽然笑开，“你是不是跟?O?O相处久了，脑洞跟她有一拼了。你以后不打算演戏的话，可以考虑跟着她去写小说。”
又睡了一会儿，他说话已经没有了滞涩感。
只是笑的厉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牵动伤口，又微微变了脸色。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汪玉菲紧抿着唇瓣，倾身把脑袋压在江凯胸口。
怕他会疼，她也只是轻轻靠着，没敢真的把重量压上去。
“阿凯。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而不是因为对方不够好，而主动踩进泥坑里，将自己沾染上满身的泥污。那样的感情是不能长久的。”
这次，江凯没有再否认。
是的，汪玉菲的猜测全部都是正确的。
之前他追逐了汪玉菲那么久，自然也看得出来对方的自卑和不安。
在听到陆超说他一只眼睛可能有问题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瞬间的震惊。
但很快，他又欣喜起来。
这样，汪玉菲跟他相处的时候，是不是就不需要再觉得亏欠他？
因为这样隐秘的心思，他拒绝了陆超的提议。
但是在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这一决定解释的时候，汪玉菲自己猜到了。
他从没觉得一个人这样聪明，是一件让人这么头疼的事。
他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是我之前想岔了。”
“所以，你同意做眼球移植对吗？”
汪玉菲重新坐直身体，双眸殷切的盯着江凯看。
“就算要移植也不是现在。”
江凯无奈。
移植眼球需要满足的条件太多了。
首先，他的身体要养到最佳状态，坏死的眼睛也需要进行进行养护。
眼角膜不能通过人为制造，还要等待合适的捐赠者。
之后还要根据眼角膜，以及他本人的情况去调整各项参数。
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年。
那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
不顺利的话，等个三年五载也是有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保证会配合移植吗？”
汪玉菲不给他含混过去的机会，非要他给个答案。
江凯动了一下手指，把缠着绷带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那你也不要因为自己双腿的原因排斥我，拒绝我。”
“好。”
汪玉菲答得果断。
江凯笑起来，“那我也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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