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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北望歌 > 第78章 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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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海里想得越来越多,叶夕的慌乱逐渐被紧张代替。眼前套着麻袋,漆黑一片,不能视物,反而让听觉和嗅觉清晰起来。

    这黑乎乎的地方,有股腥湿的闷臭味。臭里还夹杂着刺鼻的粪味,冲得她难以忍受。

    她是侧身倒在地上,在麻袋里,腿只能蜷缩着。左耳贴着地板,随着鸭子嘎嘎乱叫的嘈杂声音从地板外传来,她瞬间明白,那股粪臭八成就是鸭粪。

    细细感受着周围环境,她逐渐冷静下来,察觉到地板时常传来轻微颤动,像是人的脚步。混在嘈杂鸭叫声和翅膀扑腾声里的,还有波浪拍打木板的细微声音。

    她该不会在一艘运鸭子的船上吧!

    真是燕人细作要把自己绑走?万一不是燕人,是贩人的牙郎呢?会把她带去哪里?也不知船是否离开了京口,她心底紧张更甚,赶紧贴紧地面再听!

    外面隐约传来男人的吼声,“起锚!”

    还没开船!

    她应在舱底,这些声音都从头顶传来。甲板上的脚步声变得急促,有人在拉锚,铁链哗啦作响。

    叶夕用尽全力扭动,奈何身上绳索实在绑得结实,她用力拱了半晌,累得直喘气,还是根本起不来!精疲力竭得瘫下来,她心中涌入杂陈滋味。这一走,若能见到阿朝也好……但跟谢玄……许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吧。

    忽然,船外又隐约传来一声大吼,“停下!所有船家停下!县府有令,有紧急军务,蒜山渡即刻停航一日!”

    外面立刻传来喧闹的争吵,人多声杂,还混着鸭子叫,叶夕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之过了许久,铁锚又被重新放下了。

    紧急军务……停航一日……为何在这关头,县府会下这种政令?

    叶夕想不通,但无论如何,还不能确定绑匪身份,她不能任自己一直被绑着,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此刻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腿蜷缩在前,连匕首都取不出来。她只能尽力一点点把腿往后伸,再尽力伸手往下,去摸靴子里的匕首。

    然而麻袋里实在难以转动手脚,她只能一点点蠕动。靴筒离手指的距离还有很远,她的四肢就已经酸麻。叶夕深吸一口气,提起耐心,歇息片刻之后,又重新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船板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不少人走上船来,叶夕停下动作,仔细听起外面动静。

    “官爷,咱就是一艘送鸭子的船,不信您搜!”有男人笑呵呵地说道。

    “把舱板打开。”

    是孙无终在说话!

    叶夕心底一振,不管他们在执行什么紧急军务,总之她在这里!她想大喊出声,奈何嘴里塞满粗布,只能呜呜咽咽。手动不了,她努力抬腿,也被麻袋所限抬不起来。她只得拼命侧身,身体终于转动起来,艰难滚了两圈,就撞上另一侧舱板,发出闷闷一声。

    “什么声音?”孙无终疑惑道,“把舱板打开!”

    “好嘞好嘞!”

    随着舱板打开,一群鸭子见到阳光,顿时扑腾起翅膀,嘎嘎嘎地嘶声大叫起来。翅膀拍打在船舱板子上,砰砰作响。

    “官爷您看,就是一群鸭子,下面都是鸭毛鸭粪,味道太臭,您担待着点。”人声变得更清晰了些。

    看来她被关在放鸭子的船舱底下,叶夕赶紧拼力侧身,又艰难滚动了两圈,撞上另一侧舱板,依然是闷闷一声,混在那群鸭子踢腿扑翅膀的声音里,听起来毫无异样。

    她心底越发焦急。孙无终!我就在底下啊!你把底板掀开看看啊!

    孙无终却说道:“行吧。”

    怎么就行了?叶夕气极,呜呜咽咽出声。

    “等等,你们从何处过来的?”

    是寄奴!

    “从钱塘来的。”

    “你们的船就一层货舱?我能下去看看么?”

    他们定然是在找她吧!下来!快下来!叶夕心底又蹿起希望。

    “只有这一层啊。这位小兄弟,你要下去可以,反正也没其它东西,不过鸭子要是被惊飞了,你可得给我抓回来。”

    寄奴没有答话,似乎在犹豫。

    “时间紧迫,赶紧找下一艘吧。”又是一个男人在说话,应是跟孙无终他们一起的。

    “好吧。”寄奴说道。

    呜呜呜!叶夕拼命扭动,她继续拼命翻动身子,却听上面的舱板被再次盖上。

    “官爷慢走啊!”外面的人声重新变得模糊起来。

    叶夕简直要被呕出血来。我就在下面啊!你们怎么就走了!

    然而他们真的,走远了。

    你们这群蠢人啊!愤懑之后,叶夕不得不重新冷静下来,再次缓缓蠕动,一点点调整手脚的姿势,用指尖去摸靴筒里的匕首。

    京口城一座街巷小院门口,谢玄带人骑马匆匆赶到。他刚让县令派了全部衙吏去蒜山渡通知停航,就接到吴序派人传来的消息。

    他下马疾步迈入门槛。吴序就守在门口,递来一个竹筒,“我们一路飞奔,沿暗卫标记找到这座宅院时,相龙和孙岭刚下牛车。我们即刻扣人,随后在相龙身上发现了此物。”

    竹筒筒口曾被蜡封过,现下已被打开,谢玄倒出一卷纸,展开一看,竟是叶夕的字迹。

    ——阿朝,得知你尚在人世,阿姊万分高兴。

    只看这一句,谢玄便心下巨震!他连忙继续看下去。

    ——如今你与亲人团聚,我心甚慰,只愿你安乐顺遂,我便安心。听闻慕容氏遭难,汝等方至秦境,自顾不暇,我不便叨扰。阿弟放心,现下我一切都好。来日方长,等时机适宜,你我再相聚。

    谢玄捏紧竹筒。看样子,这是她给叶朝的回信。叶朝在信里到底给她说了什么?可说了那日寿阳城里的情形?会不会告诉她……是他们挟持叶朝的性命,用以交换条件……叶夕不想去秦国,在信里连叶坞被屠的真相都没提,更看不出她是否知道了寿阳城里的真相。

    他向来镇静的情绪,忽然无比紧张,连声音都在发颤,“相龙人呢?”

    “关在屋里,谢司马随我来。”吴序应道。

    相龙和孙岭被分头关押在两间房里。

    这是谢玄第一次见到相龙本人,果然如叶夕所说,是位大美人。不过此刻谢玄毫无心情欣赏容貌,他只想知道,“叶朝的信里写了什么?”

    “谢郎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相龙一脸不解。他端坐在案旁,谢玄站在对面,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离谢玄这般近,但谢郎美名,身在行乐舫的他早已耳闻。

    谢玄按捺住情绪,负手又问:“相郎君身上,怎会有寄往秦国的信?”

    “叶匠师听闻在下做生意有些门路,特意找在下帮忙,想往秦国寄封信。如今南北疆域有私运往来是常事,谢郎该不会要查我通敌之罪吧?”相龙蹙眉,颇为不安,若普通人见到他的样子,八成都要心生怜意。

    而谢玄便是剩下的两成,他冷冷问道:“叶夕怎会往秦国寄信?”

    “谢郎得问叶匠师啊,问我作甚?”

    “叶夕在哪里?”

    “有友人邀请叶匠师来京口制镜,可她在路上担忧京口城乱,忽然改了主意,跟我说要自个回建康城,我也不好劝阻,便与她在蒜山渡道别了。”

    所有的问题,相龙都答得正常。谢玄久久盯着相龙,看他脸上流露出的不安和忐忑。一个普通百姓突然被军府扣押,有这样的不安和忐忑再正常不过。谢玄捏紧手中竹筒,淡淡说道:“相郎君是否通敌,我自会查证。”说罢,他转身迈出门去,吩咐身边的吴序,“仔细搜查此处,把他二人带回振威营。”

    “喏。”吴序应道,召集其他暗卫吩咐起来。

    叶夕在哪里?

    谢玄重新骑马,在脑海里不停思考这问题。

    会不会被掳到京口城里了?

    若在京口城里,那他让县令派衙吏去搜船,便是白费功夫。

    不不不,若是燕人细作掳了她,在蒜山渡行船北上是最好的选择。

    那如果燕贼偏偏不坐船呢?那万一,根本就不是燕贼呢?

    他没权力下令闭城,搜城更不可能,京口城是仅次于建康的大城,人口数十万,根本搜不过来。

    而且,光是在蒜山渡口停泊的船,就有数百艘之多。一一搜下来,一日一夜根本搜不完。可他不能再耽误水运了,毕竟其余船家皆是无辜之人。要是搜不到人,民怨四起,京口城流民又多,会出大乱子。

    叶夕到底在哪里?

    谢玄心中慌乱起来,千头万绪在脑海里纠缠,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静下来。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择一方向,赌一把!

    “驾!”谢玄策马疾驰,奔向蒜山渡。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夕已经精疲力竭了,终于从靴子里一点点抽出了匕首。她还得一点点挪出匕鞘,再慢慢割断绳索。手脚被捆得太紧,这些行动对她来说格外艰难。

    当她割断手上麻绳时,已然满头大汗了。刚解开束缚,一阵巨大的酸麻涌来,她瘫倒在地缓了许久,又咬紧牙关,去割脚上的绳子。

    终于,手脚终于解开束缚,叶夕扯出嘴里布条,割开麻袋钻了出来。

    更剧烈的鸭粪臭味扑面而来,叶夕揉揉鼻头,强行忍住。四周黑布隆冬,叶夕小心站起,还弯着腰便碰了头。不过上面的鸭子没叫了,也没了人声,唯余江水拍打依旧,似乎外面已是深夜,鸭子和人都睡觉了。

    她放轻呼吸,抬手摸着头顶船板,想找出缝隙顶开。

    突然,船板外传来轻微响动,似乎有人在掀船板!

    叶夕的手一僵。是不是惊动劫匪了?她赶紧缩回身子,捏紧匕首,退到角落。

    随着船板被掀开,月光透进船舱,照出一方光影。一个男人翻身下来,手中拿着短刀。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男人看见脚下有个破开的麻袋,面色讶了一瞬,迅速举起短刀,四下寻找,借着月光,他发现角落里的叶夕。

    男人举刀便刺,叶夕挥舞匕首挡开,她不敢出声,怕引开更多贼匪同伴。奈何船舱狭窄,她无处闪躲。男人紧紧抓住她的右手,一刀刺向她的腰间。

    “啊!”巨大的疼痛袭来,叶夕躬身捂住腰间,短刀刺入了她的侧腹,指尖瞬间溢满黏腻的鲜血。

    “什么声音?”外面人声顿起,有人低呼道:“船板打开了!快下去看看!”

    持刀的男人一惊,迅速奔回底舱入口,翻身上去。

    “什么人?”外面又有低呼。

    随即传来击打和闷哼声。

    这个杀她的人,竟跟劫匪不是一伙的么?然而腰间绵绵不绝传来剧痛,让叶夕再无力思考。力气随着涌出的血在迅速流逝,她连匕首都拿不住了,只得靠在舱壁,缓缓滑坐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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