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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听见是废柴，沉默了一下，“我这会不在店里，在港南区。”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又是一长段沉默，“你们可以来港南，我今天不一定回去。”
“你在港南哪里？”
“精神康复中心。”
“好。”
废柴有些惊讶，挂断电话，她对大丫说：“去港南精神康复中心。”
大丫踩了一下刹车，“方清远在那里？是自己去看病还是去看望什么人？”
“他没说，不过听上去，精神比较低落，我们去那里找他吧。”
港南区，是s城最南边的一个区，也是一座孤岛，虽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因为交通不便，是s城经济最落后的一个区，如同一个美丽的弃婴。
岛上有s城最大的监狱和最大的精神病院，在岛上生活的人，要么是监狱狱警以及狱警的家属们，要么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家属们。
从市中心开车过去，来去要六个小时。
到精神康复中心时，已经将近中午，废柴没吃早饭，肚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
听见废柴肚子里不时传来的“咕咕”声，大丫把车在一家面馆前停下，“先吃了中午饭再去吧。”
二人进店，点单，在窗边坐下。
刚吃两口，就看见窗外缓缓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方清远，另一个，是个纤瘦的女人，这女人紧紧挽着方清远的胳膊，半张脸埋在方清远胳膊后面，半长脸被围巾遮盖着。
隔着玻璃窗，方清远也看见了废柴，他略微一惊，然后又摆摆手，指了指那个女人。
废柴会意，朝方清远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目送着二人远去。
“那个人就是方清远？”大丫问。
“是啊，看来他是来这里看望他身旁的那个人的。”
“你听他说起过这个人吗？”
“没有，他上次没说起过。这个女人整个躲在他后面，看不出年龄，不过看上去精神是有点问题。我给他打电话时，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在这里，估计也不太想让我们知道。”
废柴和大丫饭吃完没多久，方清远电话就打来了，约在精神康复中心门口见。
大概是因为地广人稀，或者是为了安慰孤岛上的人，港南区的绿化面积非常大，到处都是草地和花园，精神康复中心门口，就有一座很大的花园。
紫藤开得正盛，瀑布般垂下来，方清远，就坐在那紫色瀑布的后面，若隐若现。
看见废柴远远走来，方清远起身招手。
“我想着，你肯定还会再来找我。”方清远轻轻一笑。
“为什么？”废柴有些惊讶，接着她又说，“这是王宣，我的同事。”
方清远朝大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大家都说赵老板为人冷淡，我竟然知道她开什么车，而且还用了原店的招牌，想想你们也不会相信我只是她的一个咖啡师。”
“那你那天为什么说出来？你大可以隐瞒啊。”
“你来得很突然，我刚接到小凡的电话，你就来了，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想太多细节。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和我谈起过去的事，潜意识里，我大概也想和别人聊聊以前的事吧。”
“里面的那个人，是谁？”废柴朝精神康复中心指了指。
“我妹妹。”
“病了多久了？严重吗？”
“七八年吧。我们家虽然是个普通人家，但是妹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人也很单纯。她学习好，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一家保险公司当精算师，当精算师很辛苦，压力很大，她人又要强，精神就出了问题，一开始总说晚上有人跟踪她，后来越来越严重，就这样了。”
方清远长叹一口气，“我们怕她乱跑，把她关在家里，但是后来她还是跑出去，失踪了一个多月，回来时还怀孕了。”
“啊，在哪里找到的？怀孕的事情，有没有报警啊。”废柴有些惊讶，她想不到方清远平静的表面之下，竟然是这样的家庭变故。
方清远一笑，“你们也是警察，会去追究一个傻子怀孕的事吗？”
废柴默然，即便是上林路那样的小派出所，每天处理的大小事情也好几十件，警力根本不够，这样的事情，家属不追究，就不会有人没事找事。
方清远接着说，“我们带她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就决定送她来精神康复中心。但是这里的费用很高，我和父母三个人不吃不喝，一个月的收入也才刚刚够。后来赵老板听说了这件事，来这里帮我妹妹付了医疗费，她这一辈子都可以住在这里了。”
“一辈子，好几百万吧。”大丫说。
“是的，是好几百万。”
这个数字让废柴瞪大了眼睛，她飞速地算着这笔钱，可是后面零太多，她算不过来，眼睛虽然瞪着，却完全是宕机状态。
“她为什么帮你？”大丫问。
大段的沉默，紫藤花瓣纷纷落下，暗香浮动。
气氛凝练，又萧杀。
方清远看向远方，“大概因为，我是她的男朋友之一吧，不过，也许连男朋友都算不上。”
他苦笑一下，“我去过两次她住的wh酒店，住过两个晚上。我要是说我不是为了她的钱，你们也不会相信，毕竟，我拿了她那么多钱。”
听方清远这么说，废柴和大丫也不太惊讶，毕竟，之前的调查报告里，夜总会的“少爷”们，都走马灯似的去过wh酒店。
“原来你是坐过她的车，才知道她开的是玛萨拉蒂。那你为什么总是去快递点拿快递？”大丫问。
方清远抬头，一愣，笑了，“你们以为我跟踪她？”
废柴不置可否地笑笑。
“店里如果有大件，都是y国的咖啡豆，那是店里最贵的，我亲自去拿，是要当面拆开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你们知道的，快递员都很忙，如果送到店里，他们不会有时间等着你拆快递包，”方清远抬头看着天空，阳光照在他眼睛里，闪闪的，“虽然对她来说，一包咖啡豆算不得什么，但是这是我的职责吧。”
“我可以抽根烟吗？”方清远朝向废柴。
毕竟，有女士在场，抽烟总要先征得别人的同意。
出乎意料的，废柴竟然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个打火机，打着了，伸到方清远面前。
废柴家里的煤气灶坏了，每次点火，都需要用打火机，废柴早上烧水，不小心把打火机塞到口袋里。
估计晚起床的废柴妈，发现找不到打火机，早已经跳着脚把废柴隔空骂了千百遍。
方清远一愣，掏出烟，就着废柴的火，把烟点着了，他的手，有些微微的抖。
一口烟吐出来，方清远被烟包围着，“有的人，分别了，就……”
“后会无期。”废柴接上。
“你怎么知道？”方清远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把烟灰弹在里面，捧在手里。
“你那个店，什么装饰也没有，就那一个小镜框，谁都会注意到的。”
“是啊，我其实是放在那里，想着也许她有一天经过，能看到，”一阵风过来，他的眼睛似乎被烟迷到了，有些红，“很多事，扯上了钱，就不清楚了，这么多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为了她的钱。”
“你们之后就没有联系过？”
“没有。”
“她和你说过她是哪里人？家庭情况什么的吗？”
“从来没有，她话很少，从不说自己的事，也很少问别人的事。”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把车停在远的停车场，走到咖啡店去？”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觉得，是不是那条丁香花街，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方清远把烟头掐灭在那片枯叶子上，站起身，“我得再去带我妹妹出来走走，医生说，她如果总呆在里面，会加重病情的。”
他走了两步，停下来，又说，“你们或许应该去那条街看看。”说完，他朝精神康复中心走过去，走到门口，和看门的人说了几句，那人打开小门放他进去，然后又“吭啷”一声关上了门。
废柴和大丫还坐在原地，对于以电视剧来想象世界的废柴来说，方清远的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宁可相信是爱情，可是那里面，却又明晃晃地闪着银子的光亮。
电视剧中男主和女主的旷世之恋，在她心中缓缓崩塌，终究，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的，尤其在纸醉金迷的s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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