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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门一进去，一个巨大的烟灰色石板上，镶嵌着两个墨绿色的汉隶字体，“做作”。
看见这个字，不仅让人虎躯一震，反思：我是有点做作吗？竟然就被这牌子看出了内心的小来。
可是要在这人世苟活着，谁不都得做点假，玩儿点做作。不是有句话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真人，那就只有太乙真人了，可那也不是人，是神仙。
“这个画廊最大，伍田的画大部分都是通过这个画廊销售出去的。”废柴背着她妈，还是悄悄和她爸爸联系了一下，毕竟圈内的行情，她爸爸最了解。
“你问过你爸了？”大丫听废柴说得这么笃定，就猜到她和她爸联系过了。
“我没有故意问伍田的事，我说很久没看画展了，想到画廊转转。”
“我们进去看看。”大丫走在前面。
这家画廊是原先屠宰厂天井隔出来的一部分，共三层，中间挑空，一盏黑水晶的吊灯从三层一直垂到一层，如同一个个眼睛，闪着诡异的光，审视着来者。
一层有楼梯通向二层和三层，二层和三层都是一圈走廊，墙上挂着在画廊代售的画，间杂着一些小雕塑，或者是一些装置作品在展出。
此刻一楼，正有一个行为艺术展。
九个相同的木头架子，架子下面是一个白色破旧的搪瓷盆，上面挂着医院用的打吊针的袋子，里面是红色的液体，每隔半分钟，滴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到盆中，盆子便一亮，然后又缓缓暗下去。
不知道什么地方，安放着音响，环绕立体声，没有音乐，只是过半分钟，会有一滴水滴下来的声音。
中间的空地上，九个舞者，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件红色的袋子中，袋子的弹性很好，她们时而在里面蜷缩成蚕茧，又时而伸展开来，像一只被盗猎的大鸟，在红色的袋子中挣扎。
二三十个人围坐在地上，都是黑衣，不知道是观众，还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静静的，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废柴和大丫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进是退。
正犹豫间，表演结束，舞者倒地，尖利的指甲划破红色的袋子，舞者从里面爬出来。
四周灯光亮起，一时间如白昼降临。
观众纷纷起身，鼓掌，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几个服务员把衣服的碎片收拾干净，又麻利地端上几张桌子，铺上墨绿色的桌布，摆上咖啡和点心。
舞者们也都退出了场地，融入到那群观众中。
在那一群人中，废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尤其。
尤其正和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舞者聊天，他们看上去很熟，他甚至还帮那位舞者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尤其也看见了废柴和大丫，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废柴和大丫的行踪，前一天就跟他汇报过了。
只是，废柴和大丫不知道他也在这里。
“李非，王宣，你们过来。”尤其招呼二人。
听尤其招呼二人，那舞者也转头看废柴和大丫。
废柴这才看清楚了那女孩的长相，脸很瘦，但是不是流行的尖尖脸，一点腮帮让她的脸型很有棱角，鼻梁很高，眼睛不大，但是细长，上牙床略微有一点突出，但是因为嘴唇很厚，反而显得很性感特别。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包在一块灰色的布中，虽然隔着布，也能感觉到头发的浓密和顺滑。
那女孩看了看废柴和大丫，就回过头去继续和尤其说话，看样子，她对他俩完全没兴趣。
废柴和大丫走过去，尤其向那个女孩介绍，“这两个是我的同事，王宣和李非。”
女孩斜了废柴一眼，眼神像把刀，冰冷地剜进了废柴的心。
尤其又接着介绍，“这个是云翳，我妻子云翥的妹妹。”
“拜托，我姐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行吗，你别总把她挂在嘴边，”她一甩胳膊，“我来自我介绍，我叫云翳，毕业于纽约大学tisch艺术学院，专业是现代舞。”
“你好。”废柴说。
云翳对废柴点了点头，又对尤其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工作吗？怎么还找了两个助手。”
尤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废柴和大丫，“我们上去看看那个人的画。”
整个三层，都是伍田的画，最中间的一个尺寸巨大的油画，就叫“做作”。
“做作”是白底子上的无数线条，颜色庞杂，彷佛是将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用到了，线条显然是手画的，不直，但是排列整齐。
画旁边，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孩，戴着白手套，像个饭店服务员。
画前面，拉着一条警戒线。
废柴的头刚探过警戒线想仔细看看那幅画，白手套就伸到了她面前，“小姐，请不要越过警戒线。”
“这幅画，怎么没有定价。”废柴注意到这幅画旁边的标签牌，是空的。
“这是他们画廊的收藏，不出售。”尤其在旁边说。
“‘做作’，是够做作的，也不嫌累，画这么多线条。”废柴嘟囔，“不过，尤老师，您认识这家画廊的老板？”
“不认识。”尤其说。
“那你怎么知道这画不出售？”
这下，连大丫都有些受不了了，“姑奶奶，你看看旁边的字行吗，人家写着私人收藏，不出售。”
“呃……”废柴略尴尬，赶紧转向其他的画，问那个戴着白手套的男孩，“其他的都出售是吗？”
“其他的都出售，也有预定的，画好了就先展出几天，再拿走，下面的标签上都有标注。”男孩彬彬有礼，但是冷漠。
“尤老师常常来这里吗，这里以前是一个屠宰厂，你知道吗？”废柴问。
“来过几次。云翥的妹妹偶尔在这里表演。”尤其看着那副“做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咚”的一声，整个画廊的灯光突然暗了。
一层，深蓝色的灯光渐次亮起，原先木头架子吊瓶袋子中红色的液体，已经被换成了深蓝色，还是一滴滴地滴到搪瓷盆中。
背景声，也还是一滴滴的声音。
“第二场开始了。”尤其说。
舞者们已经就位，这次浑身上下被深蓝色的袋子包裹，废柴注意到，九个人站好以后，中间的一个，朝上抬了抬头。
“那一定是云翳。”废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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