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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披散着长发，嘴里正嘶嘶吐着一条鲜红的蛇信。
“啊——啊——”村民此起起伏的惊叫声响彻天地。满脸惊恐的人们狂叫着四散奔逃，“鬼！鬼母！快逃！快逃呀——”
可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白崇礼被四处乱逃的人们撞在了地上。可是他曾经熟悉的邻居、朋友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双双脚急匆匆地越过他，有些甚至直接踩在了他的手指上、身体上。
“救……救命……啊——”痛苦的叫声瞬间淹没在人群里。
鬼母赤红的竖眸中闪过一抹冷冷的嘲讽，“看吧，人类就是这么自私，他们为了生存，可以踩着自己的至亲至爱至友的尸骨前行。他们有时真是连一头狼、一只狗都不如！”
说完，她猛地抬起手，尖利的指甲瞬间割断了自己的一缕长发。
轻盈的发丝落在地上一瞬间，竟然扭动起来，眨眼间便化成一条条细黑的长蛇。
几十上百条黑蛇突然抬起头颅，幽冷的蛇眸中闪着嗜血的光。它们吐着红信，径直向奔逃的人群游走而去。
惊恐的人们一下子挤到了庙门口，可任凭他们如何生拽硬拉，这庙门始终紧紧闭合。
而此时的白崇礼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干净的半新青布长衫已被踩得肮脏不堪。鲜血顺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汩汩地往外流，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正在看着不远处那些拥挤尖叫的人们——他曾经也是那个与他们并肩而立的人，而此刻却像一块垃圾被丢弃在这里。
不过黑蛇却很喜欢这样的“垃圾”，在它们的眼中，躺在地上的白崇礼和远处尖叫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可以裹腹的美味。
只是这美味并没有进入它们的肚子，因为在它们大快朵颐之前，一尾金色的火焰突然散落在它们中间。
熊熊烈火霎那间吞没了蛇群，不过眨眼间，地上只留下星火闪烁的灰烬，微风一吹，便消散在空中。
鬼母的眼中渐渐凝聚起风暴，她看着清凰，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清凰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丹穴凤清凰。”
鬼母一愣，随即发出一声狂笑，“原来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天界战神！”她的竖眸越发森冷幽寒，“不是传言清凰上神最为公正无私了吗？你可知道你现在救的这些人，他们曾经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清凰沉默了一瞬，语气平静道：“他们所犯下的罪恶，自有天道惩戒，可是不该是你。”
“哦？我不该吗？”鬼母的眼中忽然涌动起仇恨的波涛，“不如清凰上神来评判评判，这些人究竟应不应该被我杀死。”
清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和遗憾。只是鬼母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已完全陷入了往事的回忆……
十年前，波弋和毗荼两国交战。波弋大胜，占领了雨花镇。
“村……村长，不好了！外面又来了几个波弋国的士兵！说……说有要事……”一个村民跌跌撞撞跑进白崇礼的家。
白崇礼脸上一惊，“前天不是才交了粮吗？”他看着家里已经空了的米缸，眼中闪烁着无奈，他低声沉痛道：“简直就是强盗……唉！”
波弋士兵很快走进白崇礼的家。只是片刻之后，他们便走了出来，神情倨傲地离开了云来村。
待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村头，村民们才敢打开房门。他们跑到村长的家，白崇礼的小院里顿时挤满了吵吵嚷嚷的人们。
“不是又要我们给粮食吧！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交粮了！”
“是呀！村长，我家真的没有粮了！每天不过草籽粥里掺些野菜，可怜孩子那么小……”那人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不知是谁痛苦地感慨了一句。
村民们听了这话都不禁沉默下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跟着抹眼泪。
白崇礼沉着脸，半晌才开口道：“不是要粮。”
哭声顿时止住了。有村民惊喜道：“真的？！”
白崇礼却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他们要的不是粮，是——是人！”
村民们愣住了，半晌，才有人试探性地问道：“村长，要人是啥意思？”
白崇礼握紧双拳，眼中隐隐闪过泪光：“他们说军中没有女人，要我们送过去五名……五名尚未婚配的闺女……若是不送……”
“若是不送，我们便只能亲自过来。到时若不小心伤到老人孩子，我们也只能说声抱歉了。”波弋士兵临走时，微笑着告诉白崇礼。
“清凰上神，”鬼母忽然一声冷笑，“你知道吗？当年白崇礼可是带着全村人跪在我们面前，恳求我们去做波弋军的妓女！”
“就连一向高高在上的三叔公，也屈尊下跪，老泪纵横地要我们保全全村人的性命……”鬼母冰冷的声音中忽然掺杂着无尽的悲戚与痛苦，“我们当年不过才十三四岁！谁又来保全我们呢？！”
五个女孩最终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被送进了波弋军营，这一天也成为她们人生当中最后一个晴天。
姑获在这里整整呆了一年零两个月。在这一年零两个月里，她亲眼看着同来的四个姐妹被活活折磨死。
第一个死去的是青艾，她死在了一个寒冬的夜晚。那天，一个喜欢施虐的士兵不知在哪里受了气，沉着脸进了青艾的帐篷。
原本正与青艾聊天的她赶紧走了出去。只是刚走到隔壁的帐门口，她就听见青艾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她想折回去帮帮青艾，却被隔壁帐篷的玖儿一把拉了进去。
青艾的惨叫和哀啼一声高过一声，她和玖儿跪在帐篷里，颤抖着抱在一起痛哭，她们拼命捂住耳朵，告诉自己青艾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可惜上天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声音。
第二天青艾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冷了，赤裸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来到这里，竟然连一个冬天都没熬过。
第二个死去的是柳枝。柳枝死在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那天波弋打了胜仗，七八个士兵喝醉了酒带走了柳枝。
可是当柳枝被送回来时，她已经面白如纸，奄奄一息了。她的下面在不断流着血，鲜红的血液染湿了她的襦裙——原来柳枝竟不知何时怀了孕，可惜孱弱的她连同她腹中的血肉一起被丢在了旷野上，化成了春泥。
接着是月牙、玖儿……
只有她，熬过了一年零两个月，熬到了波弋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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