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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我和阿爷同去江南，因着我们一家都在边疆戍边，去江南的次数那是顶顶的珍贵，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过撒泼耍赖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想。
总之，小阿荣的阿爷抱着小阿荣去江南耍去喽。
阿爷带着阿荣去了一个超大超大超漂亮的大房子，上面写着切侯两个大字，阿爷笑得胡子乱颤，他拿着阿荣的手，一字一句的教阿荣念。
“小阿荣跟着爷爷念，彻—侯——府。”
“彻—侯——府。”喔，原来是三个字啊。
“爷爷，彻侯府真好看，以后我也要跟爷爷住进去。”
阿爷摸着他的两绺小胡子，笑得开怀。
“聂桁啊，来了怎么不进去？”咦，是个比阿爷还帅的老爷爷耶。
阿爷牵着我，一边走一边叮嘱我。
“阿荣不要乱跑，这里有大狼会把阿荣抓去吃掉，阿荣就再也看不到爷爷了。”
嗷呜——好。
爷爷和那个比爷爷还帅的老爷爷一起走，不许阿荣跟。
但老天厚待他这样的人才，他们说话声音不大，阿荣听清了不少，却只记得四个字。
重文抑武。
又是三年，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彻侯府。
这次，我是随着父亲来为贵妃回门来献礼的。
贵妃和新帝感情很好，肉眼可见的幸福。我想，我未来妻子一定要比贵妃娘娘还要幸福。
新帝看着我，笑得?人，但我不怕，我朝他笑得更?人。
然后，然后我就被赐婚了，是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公主。
我嘴上说，我不在乎。
可我心里乐开了花，我朝着阿父兴奋地比比划划。
我高兴地，连新帝说明日领着公主来看我，都没听见，还是阿父告诉我，好好打扮。
“阿父，我见过她，小小的一只，可招人稀罕了…”就是不知道，小公主会不会讨厌我。
有点担心。
我第一次逛江南的集市，好多在漠北地上都没人捡的东西，在这里价格高到离谱。但我还是买了好多，店家说小姑娘喜欢的，我都给拿着了。
阿父说我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我撇撇嘴回嘴。
“那阿父得先是地主啊。”抠抠搜搜的，真不知道阿母瞧上他哪里，难道是——那张脸？
我在榻上想东想西，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我转身问我阿父。
“阿父，你当年是怎么同我阿母牵上的？”
这娃子干嘛呢，眼睛那么亮，给我吓一激灵。
“我当年啊，是你阿母追的我。”
“胡说，阿母说你天天找人打听她的喜好，追着都到外公家里去了。”
切，狗头军师，就知道忽悠小孩儿。
“哎呀哎呀，不提这个，睡觉睡觉，都几儿了？”这个顾小雅怎么什么事都跟孩子说。
过度兴奋的后果，就是一夜未眠。
我想尽了办法去掉我眼下的乌青，没办法了，我只能涂上了女子的脂粉。
新帝言而有信，还真把小公主从贵妃怀里抱过来了。
我明显的看见，小公主看见我身后的银枪眼睛一亮。
不愧是我聂荣的媳妇，喜好都跟我一样特别。
小公主朝着我，慢慢的跌跌撞撞跑过来，我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就是向着小公主飞奔而去。
她只用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还是交给自己好。
小公主蹦进我的怀里，伸手去够我身后的银枪。我小心的把枪套安在枪头，郑重地递给我的小公主，说。
“公主要牢记，勿伤到自己。”许是我表情太严肃，小公主瞪了我一眼。
不过，小公主瞪人也好漂亮啊。
贵妃娘娘从新帝腰间扯下块玉佩，笑着递给我，道。
“惜儿就交给聂小将军了。”
我记得我当时郑重地跪地施礼，那副模样把小公主给逗的咯咯笑。
又是四年，新帝突然驾崩，幼帝登基，幼帝压不住满朝的野心勃勃，连发三道金字牌宣自己前去密议。
那年，倾尽全朝之力的虎峪之战，北齐战败。
我心知事情重要，从边疆到北歌跑死三匹快马，穿着甲胄就被引进幼帝寝宫。
我拱手行礼，幼帝回我一礼，他直进主题。
“父皇驾崩的突然，朕尚年幼，虎峪一战战败，巴喀哈尔一族在旁虎视眈眈，北齐已无余力周旋。”
幼帝稚嫩的脸庞扬起一抹解脱的笑。
我意识到，一个惊天的皇室秘密要被揭开，我正打算开口阻止，却被幼帝看穿，他道。
“母妃身中剧毒，父皇和朕，一个都逃不了。”
那——他的小公主呢？
幼帝盯着他，目不转睛。
“聂将军，朕欲同你谋场大事。”
“事关北齐，末将义不容辞！”我双膝跪地，捧上银枪。
幼帝很满意，他拿走我的银枪，换了个出鞘的利刃，他说。
“杀了朕，用朕的头颅替北齐续命。”
我怔愣在地，不敢相信地抬头审视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幼帝。
他好笑地又说一遍。
“聂爱卿，杀了朕，用朕的头颅献给巴喀哈尔。”
我罕见的沉默了。
“聂将军，朕已经没有成长空间了，虎峪一战背叛北齐的叛徒是朕的伴读，朕理应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朕已经安排好所有后事。朕的阿姊，托付给将军。朕的江山，托付给皇叔。”
“所以，聂将军，杀了朕。”
我的眼眶通红，第一次深刻的理解了所谓的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为公为民，独不为己。
我亲手，手刃了我的陛下。
陛下身旁的宦官富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扒拉下陛下身旁的锦盒，把传国玉玺递给我，随后扯着他的公鸭嗓，大喊。
“聂荣弑君叛反，大家快逃啊，快——逃——”
他极有感情的唱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为了逼真，还特地掐着自己脖子，一副窒息濒死的模样。
宦官压低声音，说。
“将军稍后把玉玺递给秦王，陛下自有安排。”说完，他径直撞向我手中沾血的利刃。
一支武装精良的小队从龙椅后方的屏风破空而出，他们齐喊。
“杀杀杀！”
杀声震天。
一时倒也有些叛反的模样，我想。
我或许是时候，该同我钟爱的北齐和我自己，说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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