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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人不怕死，也许有人极度自私。
但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灵，他们都会有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无懈可击”的事物，就算真的是天神，也不可能完美。
很显然......“喜怒无常”被抓到了软肋。
他不怕死，他也可以随时为了组织的大业赴死。关于这点，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万万接受不了自己呕心沥血创造出的“作品”，在大成问世的那一天，与自己毫无关系！
因此，他的心理防线已然破碎......
向乾将玉撵转了回来，静静地望着他。
怒无常的那只大眼睛中，血丝密布，甚至溢出了一丝泪痕。
“关于宫主，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以我在神宫的地位，也无法直接面见她，她的具体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向乾玩味一笑：“连自己的主子是什么背景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效忠于她？”
“我们不是效忠于她！而是效忠于她的理念！效忠于她所承诺的那种美好愿景......奉天道盟在大陆上屹立已久，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玄门宗师是不会明白的，你也不会理解我们这些‘怪物’在黑暗深渊中承受着多么大痛苦！”
“我们‘喜怒无常’生来便是怪胎，受尽世人的白眼，无论我们在机关术领域做出了有多么出色的建树，无论我们的修为有多么高深，在你们玄门正道的眼中......我们永远都是怪物！永远都是旁门左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全部都是阴邪之物！”
向乾眼神一寒：“你是想说......你们之所以作恶多端，是因为被这个世道所逼？”
“不然呢？不然呢！”
怒无常激愤地怒吼道：“你以为我没有试过走所谓的‘正道’是吗？你以为我们生来便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你以为......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是愤世嫉俗，暴虐无道？！”
“玄诚道尊，您德高望重，仙名满天下，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您是与生俱来的天骄，但站在云端的你......可曾看到在深渊之下，蝼蚁是如何挣扎的？”
“你知道我们兄弟二人最初踏入修真一途的真正缘由吗......”
“我们本是两名生于西荒戈壁中的异姓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同病相怜。我们俩之所以想要修炼，不是为了问道寻仙，也不是为了人前显贵，我们只是为了活命！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因为我们俩个都是先天体态畸形，无药可医，无人能医，小小年纪，就被家人抛弃荒野......但我们为了生存，曾遍寻世间宗门。”
“俩个体态畸形，且灵根拙劣的怪胎，没有任何背景可言......又有哪个宗门会为了我们这种怪胎而浪费资源呢？”
“后来我们漂泊世间，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由于我们的先天畸形，随着年龄增长，年仅十几岁就病痛缠身，濒临夭折......”
“幸好.....就在临死之际，被一名炼器师救下。他不嫌弃我们哥俩这幅残相，不仅收留了我们，还传授我们炼器之术。那时候我们心想......总算有了师承，总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我们灵根拙劣，但我们在炼器方面的天赋却是不输给任何人！二十五岁那年，我们开始研习【玄胎】。知道我们为什么想要开创出这种逆天的东西吗？”
“因为当时我们哥俩得到了师尊的照拂，从而重获新生！这是莫大的造化。我们受尽苦难，深知世间先天残缺之人的痛苦和绝望。因此，我们便想要创造出一种......一种可以补全先天残缺的神物！很天真是吧？是啊......当初师尊也说我们过于天真。”
“可结果怎么样？在我们哥俩不懈努力了整整十年之后，【玄胎】的初步炼制已然有了雏形！虽然那时候的【玄胎】只是个雏形，但也足以令世人震撼了！但当我们欢天喜地地拿着实验成果去找师尊的时候......”
说到这里，怒无常神情恍惚，如鲠在喉，停顿了好久。
他的眼中出现了极度痛苦的落寞：“倒行逆施......逆天而行......这就是师尊对我们的评价。”
“再然后......师尊就像发了疯似的，想将我们兄弟俩置于死地！他甚至把我们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玄诚道尊，据说您当年为了助李岚起兵举事，也被紫霄道尊废了双腿啊？还有这一次......我在赶回中天的路途中，听说你为了搞什么修真教育改革，遭到了整个道盟的抵制？连长老之位都被卸去了？”
“像您这种天骄‘倒行逆施’尚且落得如此落寞的下场，更遑论我们这种蝼蚁？！”
“为了改变这个势利的世界，就算我们哥俩真的变成人人畏惧的怪物又如何？！‘喜怒无常’这辈子都在与天作对，这辈子都在与天抗争！不是我们非要如此，而是这天......它容不了我们......这苍茫世间，这偌大天下......它就是容不了我们这两个小小的蝼蚁！”
说完，怒无常放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对于眼前魔头的经历，向乾不予置评，他一言不发，留了充足的时间给无常宣泄情绪。
直到再无眼泪可流之后，无常才惨笑着说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你问我！”
向乾：“【阴宫七绝】，什么情况？”
这问话的方式无比纯粹简单，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
怒无常略显急促地快速回答道：“沈绰在决定对整个大陆展开大规模行动之前，启用了七名各怀绝技的长老作为先遣军，各自分布世间，伺机而动......阴宫七绝，向来行迹分散，通常互不过问。”
“【冢中枯骨】暗中炼制‘血煞天灾’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他煽动一众散修起义这件事，完全是他自作主张，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白鸦送葬】渗透晟廷，夺取晟朝龙脉气运。但由于他也是好大喜功，擅自参与豫王反叛，被你杀了......沈绰只好派我接替他，完成夺取龙脉气运的任务。六成......我帮她夺了六成的龙脉气运。”
“【狐狸娶亲】游移各处，暗中集结世间的妖魔鬼怪，并整合大陆魔道势力，以图大业。”
“【三生问情】潜伏神胤宗，你们抓不到她的......她的本体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她绝对不是人！”
“【半步黄泉】擅长阵法，起初他还在外面游荡。但两年前，他被召回了总坛，应该也是在帮沈绰炼制什么秘密武器，对付神胤宗的武器！”
“【彼岸悲歌】七绝之首！我们所有人想要联络总坛，全都得通过她！她是沈绰的心腹。”
向乾深吸口气，再问：“修为。”
怒无常想了想，继续道：
“修为......修为......【彼岸悲歌】圣合八重，【半步黄泉】圣合六重，其他七绝都是通玄境。
总坛设左右护法俩人，皆为圣合境。
另有几名尊使，圣合到通玄不等。还有......好像还有一名叫做‘无命人’的存在，它很神秘，也是沈绰的心腹，但肯定也不亚于圣合境......你还想知道什么？再问！”
向乾闭上双眼，挤按睛明穴：“总坛。”
怒无常沉声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因为太阴宫的总坛是不固定的。整个总坛设在一只上古鲲种巨鱼的体内，遨游大海，随波逐流，无迹可寻。没有【彼岸悲歌】的确切信息，谁也找不到......你.....你继续问！”
向乾椅背上靠去，稍稍想了想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遮天蔽日？”
“对！遮天蔽日！”
怒无常快速说道：“沈绰想对付的不止是晟国，还有整个奉天道盟！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覆灭道盟而做准备！
所谓‘遮天蔽日’就是用一种极端的方法，清洗你们道盟，从而重建整个大陆的修真界格局体系，而且首当其冲就是你神胤宗！
具体计划我目前接触不到，她也不会将全盘计划告知任何一名手下......”
说完了这些，怒无常的精神状况已经变得十分不稳定了：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全都已经告诉你了！玄诚道尊......【玄胎】......请让我参与完成【玄胎】！它是我们兄弟两毕生所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把我抹除，莲族已经被你找到了不是吗？【玄胎】就快要大成了......我求求你，别把我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抹除！”
向乾再次睁开双眼，他现在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再想跟这个无常说的了。
长叹一息之后，他便驾驭着玉撵，转身离开了矿洞。
只留下无常留在这漆黑的洞中，竭嘶底里地不停地央求着他：
“玄诚！求求你......我求求你......【玄胎】是我们的理想......是我们兄弟两拼尽一生都要完成的理想！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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