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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扶着墙半坐起身子，一手熟练的拿过放在床边的抹布，掩住口鼻。片刻取下后，随手放在一旁，抹布早已分不清新鲜的血渍，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斑，已然是用了不知多久。
一只手在一旁，不知摸索着什么。
感觉到手中出现的异物，顾不得喝水，连忙将裹着药丸的油皮纸解开，足有石子大小，仰头咀嚼吞下。
又静坐许久，才穿好衣物，慢吞吞的向灶台走去。
正值年初，刺骨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刮过，宗陵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低头看了看，腰间破了一道口子的麻布衣衫，他生出一个念头。
“什么时候破的？今天去找李婶该补补吧，怪冷的。”
随意又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都是将死之人，管这些做什么，倒不如想想，年关的大祭，怎么活下来。
殴，他忘了，自己这病恹恹的身子，可能挺不到那时了。
揭开米缸，在最底下，只余留了薄薄的一层，小心翼翼的将每一粒米拾起，加起来还不到一瓢，大约填满三分之二的样子。
宗陵眉头紧锁，神色有些窘迫。
“看来还得出去，采购些米粮。”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最近，诡灾越发严重，粮价涨了不少……”
燃起炊烟，在灶台忙碌片刻，一锅卖相不佳的糙米粥，新鲜出炉。
舀起一碟，走出门外，左右张望后，才有气无力的低声喊道：
“大黄，吃饭了！”
旁边的柴房传来动静，下一刻，一只年迈的老黄狗，摇着尾巴，迈着步子，欢快的跑过来。
看着毛发有些发白的老黄狗，宗陵冰冷的眼神，有了些许微光，终于有了温度，不再像先前，如同死人一般。
把碟子放在地上，顺手摸了摸大黄的头顶。纵使年迈，它的毛发依旧顺滑，摸起来手感很好，没事宗陵就喜欢摸摸。
站起身来，走到陈旧的桌子前坐下，草草结束一顿早饭，顺便还喝了一大碗的汤药。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腮帮子，糙米粥有韧性难嚼，还划嗓子，但没办法。买药的钱很贵，他实在是负担不起粟米的开销了。
就连寻常的粳米，也只有过节才舍得吃上一次，至于糙米，那是寻常人家喂猪、喂狗的杂食……
简单的收拾片刻，随即在破旧狭小的屋子里一阵翻找，很快一个很小很旧的木匣子，被摆在桌子上。
打开匣子，将铜钱装在怀中，转身出了屋子，走到门槛处，刚要上锁，突然一拍脑袋。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宗陵旋即一阵苦笑，有些虚弱的，向村里的粮铺走去。
锁子前些天坏了，现在还在铁匠铺里，等着他拿钱去赎。
路过田野，不自觉的抬头看去，灰蒙蒙的天空，一片阴翳，自打宗陵记事起，就一直如此，耳边时不时响起的低语，屏障外掠过的诡影……
村子不大，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粮铺，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茅草屋，挂了一块布满裂纹的牌匾，上面歪七八扭的写着王氏粮铺。
刚到门口，就听见王叔略带沙哑的声音。
“宗家小子，你可是稀客，隔三差五的见不到你人，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说着，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从粮铺中走出，脸上还挂着笑意。
“王叔，我这不是断粮了吗……”
宗陵不由的苦笑，言语间颇为无奈。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
没有给宗陵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取了三袋药包，和一斗米一同推给他，就要关门。
“哎！王叔！”
宗陵连忙扑上前去，用脚挡住门，将怀中的铜钱一股脑的取出，放在王叔布满老茧的手中。
看着手里的钱财，王叔不仅没有高兴，反倒拉下脸来，怒斥道：
“你小子，日子不过了？赶快拿回去，你爹就过我的命！吃我两顿饭怎么了！”
说着，就要将铜钱递过来。
“王叔！”
宗陵大喊一声，随后情绪有些低落。
“再过一个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也该举行年祭了……”
“年祭！”
王叔闻言，如遭雷击般靠墙上，一张沧桑的脸庞显得有些寂寥，声音也有些哽咽。
“小子，你爹就是在前些年，年祭的时候，为了救我才丢了性命。”
“想当年，他可是村里最有希望的人。”
说着，就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眶，旋即强行打起精神，只是显得那么的颓唐。
什么也没说，将铜钱放到宗陵怀里，转身又取了一两银子，和一些风干的腊肉，统统塞带一起，大步抬着，就去了宗陵的家。
宗陵本就体弱，只得奋力追赶，却依旧赶不上王叔的步子。
将东西放下后，王叔就马不停蹄的向村长家走去，面色凝重，好似要商量什么大事。
坐在家中，看着眼前摆着一大摊的东西，宗陵不由的感到一阵暖心，旋即又有些悲凉。
“我马上就要死了，何必呢……”
将家中整理一番，已经是过了晌午，肚中早已饥饿难耐，打起了鼓。
连忙烧起柴火，他也不会什么手艺，就把腊肉、粟米和一些青菜，炖在一起，烧上一回大锅饭。
米香，肉香混在一起，使得整个灶台烟雾缭绕，勾了宗陵直咽口水，连忙擦了擦嘴角，走向屋外，往日过年，他都舍不得这么奢侈，今日却是解了馋。
屋外，大黄早已等待多时，宗陵刚出来，就围着他转，尾巴不停的晃着，充满渴望的看着他。
“真是馋嘴，忘不了你”
宗陵笑骂一声，浑然忘了，自己险些流下口水的事。
闭上眼睛，在屋檐下静坐片刻，就起身走向灶台。
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热浪，熏得宗陵睁不开眼，连忙夹起筷子，将刚才放的大骨头取出来，丢给大黄。
见有吃的，大黄兴奋的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欢快的啃起大骨头。
看着他吃得香，宗陵也顾不得调侃对方，连忙盛了一碗，大口吃了起来。
“王叔的腊肉，果然名不虚传！”
他也只是，偶尔才能吃到一回，份量也没有这么夸张，只觉得是不枉此生了。
一连吃了两碗，才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却是罕见的，入了梦乡，见了那许久不见的爹娘，眼角划过几滴清泪，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却是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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