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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我想吃糖葫芦。”小姑娘扯着身旁妇人的衣袖央求着。
妇人看着近旁小贩肩扛的糖葫芦，蹲着身子轻捏着小姑娘的芙蓉面，笑道，“小馋猫。”
掏出仅剩的两枚铜钱，让小贩拿了一支糖葫芦给女儿，小姑娘雀跃地接过糖葫芦，连同双丫髻上挂着的小铃铛都摆动出悦耳的铃声。
妇人今天从娘家来，牵着女儿往杜府回，正向着杜府西角门的方向走着，就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躲在西角门边。
“容儿，到小娘身后来。”妇人拉着小杜远容的手往身后藏，杜府的西角门外平日里总会有一些调皮的孩子装着吓唬人。
蜷缩的孩童看见有一双朴素的绣鞋进入自己的眼眶范围，抬起头来看。
妇人发现这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子，头发乱蓬蓬的散着，背脊伶仃且瘦弱，但那双眉眼间的相貌生的极好，带着压抑的凌冽寒意和孤傲倔强。
“小娘，是个小哥哥。”小杜远容从妇人的身后探头看着
男孩看着声音的来源，是个粉雕玉琢的天真小女孩，穿着嫩黄的素色袄裙，活像一只肉圆的小肥啾带着暖意。
那个妇人渐渐走近，“孩子，你的家人呢，怎么在这躲着？”
男孩警惕的看着妇人一言不发，后又干脆继续低着头，妇人一时之间冷了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仔细看了看男孩的外型，却发现衣衫虽然破旧，但缎子是好的，带着暗纹，出了线头的绣花处，可以发现绣工也并非是寻常百姓家的样式。
想来是哪家贵人的孩子走失了。
妇人拿下身上的包袱，掏出一件干净的袄衣给男孩披上，初春化着冰雪，男孩身上的衣物带着湿凉，再这样继续下去，怕是没找到家人就要大病一场。
又拿出几块路上没吃完的干粮，“拿着吃吧，吃饱了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你说是不是？”
妇人的语气温柔且是商量的，和男孩平日身边宫婢不同，她们总是威逼着母妃和自己。
男孩伸出藏在肚子上取暖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妇人给的干粮，“谢谢夫人。”
发现男孩现在精神状态还好，妇人也安心的笑着，“容儿，你先和娘一起进府吧。”
小杜远容睁着那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妇人，“小娘，我们不管这个小哥哥了吗？”
男孩听见她们要走了，眼里的光又暗淡下来。
“不是，是我们先回家，再把这件事情禀告给主母，让主母和你父亲来帮助这个小哥哥。”
小杜远容明白了妇人的意思，立即答应道，“好！”
妇人带着小杜远容敲响西角门，门开进去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来，男孩渐渐明白，自己又被骗了。
正要裹紧身上的袄子准备走时，身后的西角门让人打开了，小杜远容正艰难的提着小短腿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男孩看见她好像很费劲，起身把她直接抱了过来。
小杜远容咯咯地笑着，“小哥哥不要担心，小娘已经去说了，我来陪你一起等。”看见男孩坐在阶上，她也挨着男孩坐着。
看见小杜远容跟着坐了下来，男孩觉得台阶又脏又凉，把她扶了起来，扯过自己长衫给她垫在身下再让她坐下来。
“谢谢小哥哥。”小杜远容虽然小，却也知道是为她好，“这是小娘给我买的糖葫芦，我们一起吃吧。”
红澄澄的糖葫芦映入眼帘，小杜远容直接用手把它们一个一个拿下来分给男孩，自己也嫌竹签麻烦，小手抓着糖葫芦往嘴里放。
“小哥哥不吃吗？”她看见男孩没有动。
“我吃了，你就不够了。”男孩知道小杜远容喜欢。
“小娘说，好东西要分着吃才有味道，要是全吃进肚子了，会把肚子撑到的。”小杜远容说着妇人教给她的道理。
男孩却听得出，妇人是个教养极好的人，小声道，“谢谢。”
“小哥哥不要担心，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人的。”
“我的家人早就不在了。”男孩一口接着一口的把糖葫芦往嘴里塞着，仿佛这些酸甜能盖过眼角的苦。
“他们还会回来的呀。”小杜远容不明白男孩的意思，以为跟省亲一样。
男孩抽泣着，“不会回来了，母妃她不会回来了，我没有家了。”
“你有家！”
小杜远容蹭地站起来，跑向了别处，男孩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太难相气走了，跟那些宫婢一样走了，但又怕她有危险，赶紧跟着。
没想到小杜远容正拉着一位青袍的中年男子说话，让那个男子看向自己。
男孩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以为是宫里派来抓他的人，转身就要跑。
“小哥哥！”
小杜远容的声音喊着，可是男孩不敢回头，只顾着蒙头向前跑。
“奕承！”风中传来自己的名字，男孩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转着头，看见男人气喘吁吁的在他跟前停下来。
“……奕承，不要跑了，亚父找了……找了你好久。”
男孩不敢相信男人的话，直到男人拿出母妃的信物，“这是母妃的。”
“是，这是你母亲的，跟我走吧，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男孩看着周围四四方方的院墙，想起小杜远容，连忙又跑起来去找她，谁知道还没跑几步，她看见人也跑了过来要扑到男孩怀里。
他蹲下身子接着小杜远容，只听见她问着，“父亲有没有答应让你和我们住在一起？”
“嗯，他答应了。”
“我就知道，父亲最疼小孩子了，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家了，小哥哥再不要说自己没有家了。”
“嗯。”
之后的日子，男孩进了杜府，杜侑安跟她们说，这是他们一直住在老家，还没接过来的大哥哥，因为老家出了事，到家的时候才这么狼狈。
“小娘，那原来是我的大哥哥呀。”小杜远容扯着妇人的衣角小声道。
“容儿高兴吗？”妇人强撑着虚弱的眼皮问着小杜远容，回京路上奔波，妇人本就体质差，现在一下子病倒了。
“当然高兴，远容有哥哥了。”
又是一年，妇人病重，没有撑过这个料峭的寒春就去了，只留下碧水阁的小杜远容。
杜奕承抱着小杜远容坐在碧水阁前的阶上，拍着她的软背哄着。
因为妇人去的突然，小杜远容哭了一晚上，现在还是忍不住的在哭，身子也时不时的抽噎着。
“大哥哥，容儿……容儿没有……没有小娘了。”
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久，就跟母妃一样，但是他不能和她这么说，“你还有哥哥，哥哥在。”
小杜远容哭得厉害，杜奕承就这样抱着她哄着，“你还有哥哥，以后哥哥会护着你，我一定会护着你。”
碧水阁—
杜远容回想到从前的那些，只觉得眼前的杜奕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兄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样极端呢？”
这样扭曲的保护，不应该是他大哥会做的事情。
“我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在用我的方式保护你，你应该听话，你要相信我一定会让你百岁无余。”
只有让她免受母妃和妇人的苦痛，她才会一直好端端在他跟前站着。
既然道理说不通，就应该让事实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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