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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觉得自己哭得丢脸，拿着凌霜喝完药的碗，一扭身出去了。
过了那一段夜不能寐的时间后，凌霜睡觉的时间变长了，准确点说，她应该是时常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有时候午睡后，阿玉喊她，她都醒不过来。
凉朝元年，十一月。
阿玉把凌霜从睡梦中叫醒，“女皇。”
凌霜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玉姐，怎么了？是父王找我吗？”
阿玉愣了一下，张开嘴却不知如何接话。
凌霜环视了暖阁内一圈，醒过神来，“…是皇极殿里，朕睡了很久吗？”
阿玉道，“女皇睡了一个时辰了，石大人在外求见。”
石康宁？凌霜想起来，康宁郡王和鲁州郡主好像有过那么一段，鲁州郡主要来上京了，他此时求见，是因为不能忘情吗？
“扶朕更衣，宣石康宁。”
从平京公主死后，公主府也迅速衰败，驸马整日沉迷诗词醉酒，对石康宁也不管不顾，石康宁仿佛一夕之间成长，在家奋发苦读，今年参与了科考。
虽然名落孙山，被人耻笑了好一阵，但凌霜念在平京公主临终托付传国玉玺的份上，还是给了石康宁一个官职，给过一些小事给石康宁去办，没想到石康宁都完成的非常出色，这令凌霜非常意外。
石康宁穿着官服进来，俊秀的眉眼早已没有以前的那股子轻佻之意，变得沉稳庄重，他进来先给凌霜行了礼，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石康宁请命，想出城去迎鲁州郡主的仪仗，包括后面鲁州郡主在上京的衣食住行皆由他安排。
他今日的来意，早就在凌霜的意料之中了，从凌霜登基以来，石康宁为凌霜办的每一件事，都极为漂亮，让凌霜很满意，他想见鲁州郡主的心也很坚决，于是凌霜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石康宁站在上京城外十里的官道上等待。
那日的风很大，吹得石康宁的朝服猎猎作响，他身体挺得笔直，黑发藏在官帽中，面色期待又坚定的望着远方。
远远的，那长长的队伍近了，石康宁的眼里就再容不下其他，只有那队伍中那辆香车宝马的马车，那辆马车明显与周围的马车不一样，华盖宝石，轻纱飘扬，一看，就应是女子的马车。
石康宁的眼睛，恨不得透过马车的车壁，看到里面的田晴柔，他的嘴角挂着笑意，笑意里三分心酸，七分苦涩。
队伍在他面前停下，石康宁礼道，“巡检司石康宁拜见鲁州郡主。”
马车中静了一下，一双纤柔的手掀起了车帘，那手指白皙手腕，挑起来了之后，露出了一双冬日湖水般的美目，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石康宁，红唇微启，“石大人。”
只一眼，石康宁便失了神。
田晴柔的脸比起两年前，脸上的婴儿肥退去了，露出尖尖的瓜子脸，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美艳，她的五官自是优越的，浓丽的五官像存在于山水画中，下一刻便要从画中走出来了一样。
石康宁望着她不说话，田晴柔眉心微蹙，又道了一声，“有劳石大人带路。”
她的声音一如以后，嗓音柔和甜美，但话说的极慢，已经有了几分掌权者的威严。
听说如今的鲁州都是鲁州郡主田晴柔在做主，处理一干的大小事务，而鲁王田元风不过是个傀儡，看这随行的人对田晴柔毕恭毕敬的态度，规规矩矩的样子，比起田漳在时，鲁州的实力不止强了一星半点，所以，鲁州当家做主的，应该是田晴柔无疑了。
石康宁将自己混乱的情绪收拾了，知道眼下不是个说话的好机会，他翻身上了马，田晴柔也把车帘放下来，车帘放下，他也看不见她的脸了。
石康宁望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女皇将鲁州郡主安排在皇宫内住下，以示亲厚，田晴柔在皇极殿中拜谢凌霜。
田晴柔来见凌霜时，换了一身繁复的宫装，裙裾层层叠叠的拖在身后，青丝也高高挽成了发髻，戴着镂空金丝叠翠的头面，她的妆容精致艳丽，颦笑间艳丽无双。
凌霜几年前救过田晴柔，所以田晴柔看到凌霜还是很亲厚的，凌霜扶她起身，她就乐呵呵的拉住了凌霜的手，“女皇，晴柔幸不辱命。”
这些年，凌霜和田晴柔一直有书信来往，田晴柔的今日离不开凌霜的引导。
凌霜也一直很欣赏田晴柔，和她一同坐在贵妃榻上，手把手的，亲热的像两姐妹。
阿玉奉上了茶水和点心。
田晴柔不见外的拿了一块吃了，眼睛亮晶晶的，“女皇，你这里的点心可比鲁州的好吃多了。”
“是吗？”凌霜笑道，“那你回鲁州的时候，把这做点心的厨子带回鲁州去。”
田晴柔摇头道，“那可不行，厨子我带走了，那谁给女皇做点心吃啊？我偶尔来上京吃一回就好了！”
凌霜看着她吃了几块，才道，“那多出来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田晴柔的手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她放下手中的点心，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复又拉起了凌霜的手，“女皇，多年以前鲁州就和凉州荣辱共存，而如今，晴柔依附女皇，初心不改。”
田晴柔在鲁州收到凌霜的信时，就立即调动了城中可以活动钱粮，当时遭到了田元风的反对，但田晴柔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有田晴柔在，田元风便翻不出什么浪来。
凉州运往上京的银子，田晴柔加上了鲁州的那一份，再一同送来，数量多了，一眼就看的出来。
田晴柔本身也没想隐瞒，“现在，鲁州也是凉朝的一份子，为了凉朝，也应出一份力。”
凌霜感动的拍了拍她的手，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气氛也很轻松愉悦。
田晴柔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女皇，晴柔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霜正了脸色，“你说。”
田晴柔道，“女皇您不是一直让我监视牧州的动向吗？我今日所说绝不是为了排挤牧州，而是真的有探子来报，有南国人潜入了牧州，但具体做了什么，晴柔不知。”
凌霜并没有露出意外表情，这件事她已经预料到了，她于吴王烨毕竟有杀父之仇，虽然之后他为了继承王位，签订了不再侵犯凉州边境的文书，但那也是时势所逼，他的内心必然不是甘愿的。
吴王烨心中一直觉得南国是强于北国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良禽择木而栖，他投靠南国的也有了动机。
那时他带凌霜逃出上京，乃是南国皇帝荣嘉炎对凌霜产生了兴趣，他将凌霜的踪迹告知荣嘉炎，将一州土司拱手奉上，凌霜登基后只是抽不出时间，也没有那个理由来料理他，但不是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就算他后来投靠了凉朝。
凌霜也知道，他只是暂时的，表面依附罢了，这一点，她和吴王烨心知肚明。
这一次，南国人联系他，只是是荣嘉炎又有什么动作了。
田晴柔问她，“女皇，你在想什么？”
凌霜道，“晴柔，你有所不知，早在北国还在时，吴王烨就已经投靠了南国，不然，南国人攻打北国，为何只有牧州人逃过一劫？”
田晴柔恍然大悟，“我虽想过这个问题，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敢随意乱说，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田晴柔问道，“可是女皇，这么久了，你从未说过呢？还放任吴王烨继续和南国来往？”
凌霜：“攘外必先安内，因为朕还想知道，南国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田晴柔退出皇极殿，头上的首饰太重，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眼神一扫，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石康宁。
田晴柔的手停在脖颈处，又自然而然的放了下来。
石康宁显然是在等她，见到田晴柔出来，微侧了身子，看着她，“郡主。”
原先，他们一个是郡王，一个是王女，天差地别，现在，他们一个是巡检司的七品小官，一个鲁州郡主，依旧是天差地别。
田晴柔明知故问道，“你在等我？”
石康宁没有否认，“微臣送郡主回宫。”
田晴柔没有拒绝，和他一路并肩同行，皇宫内，一年四季都有风景，此时正是菊花开的灿烂的时候，空气中都有芬芳的香味。
说来是她有负于他，两年前，他们于上京城街上相识，误打误撞，后来又偶遇几次，石康宁情窦初开，一腔热情，而田晴柔一直是冷静的那一个，她从头到尾从未想过留在上京。
后来先皇李征借兵，把他们软禁在行宫，派人严加看守，田晴柔更没有理由留在上京了，石康宁的求亲，她眼都不眨的拒绝了，李征拿鲁州人的命不当人命，她岂能嫁给北国皇族？！
凉州和鲁州的将士相继死在淮水关，北国大乱，守卫松懈，她和父王才趁机逃出了上京，回到了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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