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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晋愣在当场，一时无语，“…郡主，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的。”
“嗯。”父王已经死了，大哥也不在鲁州，田晴柔倒是不介意这件事了，倒是有一件更关键的，“既然这玉佩上的的确是‘人面’，而玉佩又出自南国，会不会这‘人面’就长在南国境内？”
祁晋心一沉，若是这药只要南国才有，才叫麻烦。
田晴柔道，“祁晋姑娘，你也不必忧心，我先派人潜入到南国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这‘人面’就是南国寻常见到的东西呢？”
田晴柔是在安慰她，祁晋能听得出来，若这药是寻常见到的，那他们找寻这么久，不可能一次也没有听说过
祁晋道，“劳郡主费心了。”
“应该的。”
凌霜小睡之后醒来，让人传召罗尘。
但传召的人却说，罗统领已经潜入了凉州，暂时联系不上了。
凉州无孔不入，派去的手下都找不到机会，罗尘只好亲自前去，他自小在凉州长大，后来进入王宫里当侍卫，每天都要在城里巡查，对于这座城，他是最熟悉的。
罗尘从城外进入舟岭山，舟岭山地域宽阔，山上树木高大，地势陡峭，而且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除了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寻常人都不会往山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继而死在山里，沦为野兽的口粮。
但罗尘不是寻常人。
罗尘在舟岭山里绕了两天，才走出了舟岭山，幸好他有足够的准备，带了水和干粮，舟岭山上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时常分不清是白天和黑夜，罗尘累了就上树休息，避免被山里的野兽当做猎物。
罗尘在入夜时下了山，凉州城里每隔一会儿就有士兵巡查，罗尘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些巡查兵都不像似牧州士兵，倒是整齐的队形，与交接时反复对应口号，都像似南国人。
罗尘曾经因为跟踪田元真而潜入到南国，所以他见过南国士兵巡查是什么样子。
罗尘心道，凌霜说的果然没错，吴王烨已经彻底被南国皇帝控制，打下了凉州，城内巡查的不是牧州士兵，而是南国士兵，吴王烨的人只能驻扎在城外，这么一来，高下立见。
罗尘在一个农户中借走了主人家的一件外裳，他在农户中放了几文钱，把外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以做伪装。
罗尘在城中的小巷子里穿梭，尽量避开巡查的士兵，他七弯八拐的先去了义父的府上。
自从凌广顺被抓，凌府的门前也不那么热闹了，但凌夫人毕竟出生氏族，虽然门庭萧条，但府上依旧人来人往，仆从众多。
倒是凌广顺从狱中出来后，凌府低调了很多。
如今凌广顺死了，尸骨被马蹄践踏，找不全了，凉州沦陷，外面兵荒马乱的，凌夫人把大门一关，不让仆从外出，收罗了凌广顺生前所穿所用之物，就在院子中立了一个衣冠冢，方便祭奠。
罗尘从院墙外翻进入，熟门熟路的向主屋摸去。
主屋里亮着灯，灯下站立着凌夫人的身影，罗尘推门进去。
声音惊醒了凌夫人，凌夫人在窗下回过头来，“谁？”
待看清了进来的人是谁，凌夫人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尘儿…”
自凌广顺死后，凌夫人再难维持她端庄雍容的面容了，不仅脸上华色不在，连头上也多了许多白丝。
“义母。”罗尘把门关上，上前几步在凌夫人面前跪下，“义母，我回来了。”
凌夫人脚步踉跄，手扶在罗尘的胳膊上，把他扶起来，声音不自觉有了几分哽咽，“尘儿…快起来。”
罗尘顺势起身，把凌夫人扶到桌边坐下，“义母，您近日可好？”
凌夫人拉着罗尘的手，叹了一声，“我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那个样子，倒是你义父…”凌夫人再忍不住，哭出声来，“你义父…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我这心里…我恨不得随他去了！”
罗尘道，“义母，别这样说，若是义父在天有灵，定然不愿看到你这样子。”
凌广顺生前与凌夫人夫妻恩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并且凌广顺一生从未纳过妾，只疼爱凌夫人一人，与她共同孕育了三个子女，还收养了一个罗尘。
凌夫人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终于不用当着下人的面故作坚强，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尘儿，你是怎么进城的？现在凉州城中全是牧州人，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搜查，你来了，那凌霜呢？”
罗尘道，“你放心，义母，我偷偷从舟岭山上饶进城的，没有人发现，女皇也来了，正在鲁州城中，她会想办法的，牧州人不会掌控太久的。”
“哦对，她现在是女皇了，好威风啊！”凌夫人轻笑了一声，笑容里有种不明的意味。
罗尘听出了凌夫人话中轻微的嘲讽之意，心下便猜到，义母估计还在记恨凌霜把凌广顺关在牢中几年，还一点情面不留把凌君流放到凉州边境吃了几年的沙子。
罗尘道，“义母，你们在家中可好？大哥可在家中？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大哥了。”
凌夫人手一僵，脸色也沉了下来，“…家中哪有不好的，这也要多亏了你大哥。”
罗尘喜道，“那我现在就去见大哥。”
罗尘几岁时来到凌府，在这个家中长大，凌君是长子，忽然家中多了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很是高兴，罗尘自幼就与凌君玩在一处，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凌夫人却拉住了罗尘的手，“你大哥不在家中…”
罗尘疑惑不解，“那大哥…”
凌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凌君现在在为吴王烨办事，所以…我们家才能求得一时安稳。”
罗尘倒吸一口冷气，震惊道，“大哥这是在与虎谋皮！您知道吴王烨背后的人是谁吗？！他一个牧州王怎么敢起兵造反？！那是因为他背后的人是南国皇帝！大哥糊涂！”
“什么…？”凌夫人不敢置信，“尘儿，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罗尘站起来，“大哥如何会与吴王烨勾结？正是吴王烨带兵杀了义父，大哥竟然与杀父仇人相勾结，义母，您就不曾劝导大哥吗？！”
凌夫人眼中蓄满了眼泪，沧然道，“你又怎知我没有劝过？但现在凉州是牧州人在管，将军抵抗牧州人的进攻时，不知杀了多少牧州人，与杀父之人勾结又怎样？！如果不是凌君，我们这凌府上下焉还有命在？！”
“罗尘，你心中是不是瞧不起你大哥？！”
罗尘茫然摇头道，“我没有…”
凌夫人厉声喝住他，“牧州人攻打凉州时你在哪？！城门攻破时你在哪？！吴王烨带人来家里打砸时你在哪？！别人把刀架在义母脖子上时你在哪？！你可还当你是凉州人？你可还当你是家中的一份子？！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大哥？！”
罗尘低下头，无法辩驳。
“…凌君心中恨凌霜把他流放边境几年，边境那个地方，没吃的没喝的，他是罪人，还要忍受守兵的殴打，你大哥哪里吃过这种苦？几年下来，哪里还有人形？！从前，凌君就比不上凌霜，现在凌霜成了女皇，凌君怕是连正眼看她都是大不敬，他的恨往哪里放？！”
罗尘紧皱着眉，心中虽觉得大哥和义母恨上凌霜毫无道理，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人，罗尘试着劝谏义母道，“大哥是犯了罪，流放本是应该…”
凌夫人一把撒开罗尘的手，泣声道，“应该？什么是应该？你大哥他就算养了邪蛊，但并未杀人，且那些少女都是自愿，我们后来也给了补偿，凌君是凌霜的堂哥，她为何就不应该网开一面？偏要让凌君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吃尽了苦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凌霜做什么事都是应该？别人做什么都不应该了？罗尘，你未免太过偏心了！”
罗尘被凌夫人的一通呵斥，心中是沉痛难当，高大的身躯仿佛佝偻下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霜要惩罚大哥这是肯定的，天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但是当年如果自己能代替大哥就好了，大哥和义母也不会这样仇恨凌霜，自己也算偿还了凌家的恩情。
凌夫人背转身去，不让罗尘看到自己泣不成声的样子，“你走吧…我不会告诉凌君你来过。”
“义母…”
“快走！”凌夫人厉声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罗尘沉沉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凌夫人身后寂静了好一会儿，她猛的回过头去，罗尘已经没了踪影。
凌夫人泪如雨下，跌坐在地上，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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