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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环视间，钱三壬不惊不忙向前一步，见这楼台亭阁道。
“楼角初销月如华，淡黄杨柳依谁家。”
说完一句，他沉思片刻，向前踱了几步，闻到一抹幽香，又道。
“香从何来?玉人和月摘梅花。”
上半阙说完，便响起一阵拍手叫好的声音。
“美人如玉月洁，梅花寒香扑鼻。一句香从何来，便说尽了美人姿色。”
“果然不俗，前半段说景道人，将眼前景象娓娓动听，就不知下半阙如何了！”
“赵兄不急，等我说来。”
听到众人拍手叫好，钱三壬脸上有光，更加胸有成竹。
回想起刚刚的钟鼓花城，嘴角勾起浅笑道。
“笑捻粉香归洞户，更垂帘幕护窗纱。佳人尤在?”
哗啦纸扇抖开，扇面写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八个大字。
钱三壬抬头望向那紧锁的门户，略带遗憾，说出最后一句话。
“阅尽平生不相逢。”
七个字一出，全场皆惊。
阅尽平生不相逢。
这说的是美人，又何尝不是在说他们，见过秦大家的钟鼓花城后，今日一别恐怕平生再难相见。
一时间，宾客心中生出了种种愁绪，脑海里都是那抹魂牵梦绕的身影。
“果然是钱才子，要是有人能写这样的词给老身，老身就是死了也值了。”
李老鸨佯装擦泪。
她年少时也是这风月场里的一朵花魁，可如今美人迟暮，当初盛景只能在回忆里翻涌。
曾经那个名震渝州城的李花魁早已不在，如今只剩下一个李妈妈。
“快，快送上来文房四宝，将这首诗一并送给秦大家赏阅。”
感叹归感叹，生意还是要做的。
李老鸨马上就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要是能有几首绝世诗词横空出世，她这百花楼的生意也会红火几分。
“诸位，今日承蒙秦大家光顾，又有各位才子俊杰赏脸，不如诸位皆写上一首诗词，老身帮大家递去。
要是那首诗词打动了秦大家，说不定还能做那入阁之宾，留得一段佳话。”
“李妈妈说笑了，我辈才疏学浅，恐难登大雅之堂。”
“李兄这话有失公允，偌大个渝州城还找不出一首佳作吗？”
“我来一首。”
……
楼下热闹非凡，喧嚣声即使隔着三层楼，还能听的真真切切。
阁楼的纨绔子弟见楼下热闹，也想参与进去。
“赵兄，回来吧，就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汁，就别拿出来献丑了。”
吴明礼挥手打笑。
他们这群公子哥家里有权有势，但要论学问是一穷二白。
让他们评论谁家酒楼饭菜还差不多，可写诗作词，纯属太难为他们了。
要是有那个本事，他们就不叫纨绔子弟了。
“可不是嘛，喝酒吃菜。等会再找几个姑娘，春宵一度岂不畅快，何苦寻那个不快。”
“好吧。”
窗前的赵公子回到桌前，叹了口气，
“可惜啊，若是我等能写出一首佳作，送给秦大家，才是美事。”
“算了吧，这群酸儒一向瞧不起我们，别找不痛快了。”
“也不一定。”
王轩放下酒杯，借着酒意来了几分兴致。
“难道王先生还精通诗词之道?”
吴明礼好奇道。
王轩笑道:“一般，一般，只是来了心血来潮罢了。”
“哦，那快拿纸笔来，先生你说我写。”
赵公子听这话，赶忙要来文房四宝，研墨镇纸，将狼毫吸满了墨汁，等待王轩开口。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王轩开口说了第一句，赵公子的眼睛顿时亮了，笔下俊秀有力，连忙在纸上写出一行小字。
这位赵公子家里也是官宦世家，虽然顽劣但耳濡目染下，也练就了一手上好的馆阁体。
文字中规中矩却不失俊秀，虽不算什么大家，但也算是中等偏上拿得出手。
一首词不过几十字，王轩非常流利的说了出来。
等在纸上写好，吹干墨汁，赵公子啧啧称奇。
“王兄，没想到你不但擅长经商之道，就连这诗词也自成一派，这首词一出便将他们全都比下去了。”
“可不是嘛，快传过去，给秦大家瞧瞧。”
“对对对，也让那些酸儒看看，什么叫大作。”
王轩笑着将纸张放在盘上，让伙计递交楼下，便回到桌上继续吃喝起来。
……
楼下。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之间，吵的不亦乐乎，一首诗接着一首诗做出，可惜大部分都不堪入目。
李老鸨有些意兴阑珊，在一旁陪笑，忽然收到了伙计传来的纸张。
再询问是哪个阁楼传来的诗作，一听是吴明礼阁楼传来，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这些公子哥，她可是心知肚明，没一个是写诗的料子。
可今儿竟能写出一首，不禁让她来了兴趣，想要仔细观赏一番。
只是一眼，李老鸨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心觉这词写的真心不错。
等再将上下阙看完，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各位，又有一首佳作问世了，你们听好了。”
李老鸨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仅上半阙一出，便是一片哗然。
“佳作!绝对的佳作!”
刚刚的钱三壬和李举人脸色一沉，直觉的这诗字字珠玑，意境深远，相比起来自己的诗就显得矫揉造作、太过小气了。
“李妈妈，快说下半阙啊，快点!”
一阵催促声传来，李老鸨浑身微微发颤，有些动容。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下半阙一出，一众才子佳人、官宦富商都发不出一点声响了。
大厅里，帐幕的琴声忽然一顿，弹琴的清倌人脸颊流下一滴热泪，竟然当场哭了出来。
阁楼上，秦大家听到这句话，忽然顿了顿，有些动容。
她喃喃失神:“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词是写给我的吗？
难道在这位先生眼里，我原来是这样的可怜人？
秦大家心中生出一抹苦涩，她虽贵为秦淮八艳，可背后隐藏的心事，又有谁能知?
便如这诗中所说，一叶叶、一声声……夜长寒枕、空阶滴到明……
“小翠。”
“小姐，有何吩咐?”
婢女走了过来。
“帮我问一下，这首词是谁人所作，把他请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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