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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城区公墓内，姜熠和马三站在王仲城与王许薇身后，等待着父女两人悼念已然死去多年的王家夫人。
“我为什么要和这家伙并排站啊。”
姜熠站在马三身边浑身难受，总感觉下一秒这家伙的拳头就要抡到自己脸上，但碍于场合，只好正襟危站。
他偷偷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年月：
2278年，11年前，自己和王许薇才刚刚上幼稚园。
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姜熠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姜平也从来没带他和姜凌去祭拜过。
也许就是因为缺少父母的管教，以前的自己才会这么顽劣吧？
“过来吧。”
趁王仲城在摆放祭品和鲜花的时候，王许薇转头招呼姜熠道。
姜熠有点手足无措，总不能让自己给这位阿姨磕个头吧？他真的不熟啊！
“……”
马三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掌中拿着一朵白花。
姜熠一愣，随即接过了那朵白花，心中对马三的印象瞬间从“无脑改造人”变成了“有脑能力者”。
不过，看着马三那吓人的光头和墨镜，姜熠又把嘴边的谢谢咽了回去，走向了那块墓碑。
“张清露。”
原来王许薇的母亲叫这个名字。
姜熠把白花郑重地摆在了张清露灵前，后退两步之后鞠了个躬。
“你应该叫她一声小姨。”
就在姜熠有点分心的时候，王仲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小姨？
姜熠眉毛一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墓碑。
“当年，我们都是姜平的学生，她……和你的母亲关系很好，以姐妹相称。”
姜熠看向王许薇，等到后者点头之后才转过头，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姨”。
“我爷爷当年到底有多少学生，姜凌的母亲和你又是怎么回事，我……”
“姜熠，在这个场合，我不想把你当敌人对待，所以，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王许薇来到姜熠身边，拉了拉后者的衣角，示意他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父亲算不上一个好人。”
“不要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别人的所作所为全都是错的，姜家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我想教团和总督府更有发言权。”
姜熠的拳头悄悄握紧，眼神中深藏怒火与恨意。
王许薇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尝试着让他冷静下来。
姜熠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去和王仲城争辩什么。
“随便你怎么讲，我和你也没什么多说的，被当成棋子利用，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对我说教。”
王仲城摇了摇头，显然是对面前少年的固执感到失望：
“好了，你先到车里等着我们吧，我和许薇要再和她母亲说几句话。”
他结束了不是很愉快的对话，眼看着姜熠冒着雨往墓园大门的方向离开，这才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和以前一样傲慢，易怒，沉不住气，我实在不理解，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去喜欢的地方？”
王许薇静静地看着姜熠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掺杂着复杂的沉溺与落寞，回答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可是喜欢这种感情，无非是被一个人的优点吸引，而甘愿去包容他的缺陷。”
“我从来没说过姜熠是个完美的人，但他却是个愿意为承诺和身边人去拼命的家伙，在北杉区的时候如此，现在也一样。”
王仲城不屑地哼了一声，有点怜悯与哀其不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那恰恰是他最愚蠢的缺点，你却把那些东西当成了优点。”
“相比之下，姜凌的理性和向上的野心，哪里比不上姜熠幼稚的冲动？”
“他的暴力倾向，我也给你看过专家的诊断书，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且他就算再凶残暴戾，可对你什么时候动过粗？”
王许薇同样面带怜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把自己手里没有递给姜熠的伞交给了马三，说道：
“爸，你难道没有发现，和姜凌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对他产生微妙的臣服感了吗？”
“我在北杉区和学会交手过，他们所使用的仪式中，就有类似的效果。”
王仲城眉头一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感觉：
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不和自己接触的情况下影响到自己的思想？
“希望你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今天我同意姜熠随行，是建立在你一个月后嫁给姜凌的基础上的。”
“我说好的事情，不会反悔。”
墓园中突然刮起风来，王许薇弯下腰，把自己母亲灵前的白花放到了更靠近墓碑的地方。
“妈，这是姜熠送给你的花，他是女儿喜欢的人，是女儿喜欢的唯一的人。”
王仲城转过头，所有人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嫁给姜凌，我相信他。”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马三上前一步，大伞罩在了王许薇的头顶，也盖住了地上散落的白色花瓣。
过了许久，王仲城才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王许薇的方向有意无意地说道：
“那恐怕，他要食言了。”
王许薇的手猛地一颤，随即站起身，脸上顿时出现了慌乱的表情，心中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快步走到王仲城背后，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会食言！”
“一个月后，他在不在原界还是个问题。”
王许薇如遭雷击，一把扔掉了自己手里的伞，不顾一切地往姜熠离开的方向冲去。
马三一个箭步，倏忽之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前，王许薇撞在他的身上，反而被反弹了回去，狼狈地摔倒在地。
“马三，给我让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抱歉，小姐，我只听从王先生的命令。”
王仲城无视了王许薇掺杂着焦急和愤怒的目光，对她伸出了手，说道：
“异教入侵，林地降临，原界迟早会陷入混乱，教团保护不了所有人，但姜凌可以护我们安全。”
“蝶！”
王许薇从口袋中拿出了神力触媒戒指，无数荧光亮起，颜色各异的蝴蝶凭空出现，蒙蔽了王仲城视线的同时，全部向着马三飞了过去！
长翅凤蝶，帝王蝶……数不清的有毒蝴蝶纷纷扇动翅膀，在靠近马三的时候或猛地炸成毒粉，或尝试用翅膀割破后者的皮肤，
再美丽的蝴蝶，也会有致命的愤怒。
“小姐，这些是没用的，除非直接注射毒性极强的神经毒素，否则光凭凤蝶的携带的哇巴因，是杀不死我的。”
马三淡定地站在原地，就算那些蝴蝶在王许薇神力的强化下，翅膀边缘已经十分锋利，足以在他的皮肤上隔开细小的伤口，但他仍然不在乎。
他的免疫系统和循环系统全都装备了最先进的仿生科技，一般的毒素可以直接过滤，
就算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哇巴因，也就是箭毒，对他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他是脑超能力者，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天然的地方，重要的肌肉都由碳纳米管高度聚合而成，这点毒素根本伤不到他。
“咔！”
活塞管从小臂骨骼中撑开，马三双手猛地一拍，强烈的蒸汽便爆发开来，那些靠近他的蝴蝶一瞬间就被吹成了碎片。
看着不顾一切绕过自己，往墓园大门方向跑去的王许薇，马三叹了口气，小腿中的弹射装置发力，几乎一秒钟就冲出去二十多米，
而王许薇与马三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那一秒，王许薇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的脑后仿佛长了眼睛，她甚至可以看到马三抓向自己的大手。
风雨吹动了王许薇的发丝和裙摆，把压抑的乌云吹往了她的方向。
如果，如果她能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来得及告诉姜熠，不要上车，不要靠近，姜凌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他上钩！
即使很不幸，姜凌亲临现场，两人已经开始了战斗，她也希望，自己弱不禁风的力量可以帮他分担哪怕一点点压力。
来不及了吗……
是啊，蝴蝶很美丽，但同时也很轻盈，很脆弱，
脆弱到，即使翅膀上有细密的防水鳞片，也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雨天。
因为这个世界的每一滴雨，都足以压垮她光鲜的躯体，震碎她美丽的翅膀。
她躲避在花与叶之下，等待着遥遥无期的晴天。
说来也可笑，本以为破茧成蝶的她，可以脱离委曲求全，偏安一隅的住所，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那里，
那她又和毛毛虫有什么区别？
蝴蝶生来就是要飞行的。
穿行于百花之间，把自由的希望带给每一寸土地，如果说真的有神存在，那?赋予蝶的使命也莫过于此。
再美丽，再高贵又有什么用，没了翅膀的蝴蝶，还算是蝴蝶吗？
王许薇感觉，那一秒的时间好长，好长。
她看到了一片温暖的光，水墨般摇曳的林地在光影交杂间褪去了怪异，而那片漂泊的海洋，也扬起了细腻的波纹：
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一种奇妙的语言，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语言，用温柔之声吟唱出来的语言。
不是圣咒语，也不是启灵经，
是洛溪云使用的那种语言。
是一种祷告。
王许薇下意识吟唱出了那段祷文，那一秒钟很长，足以让她完整诵出一种陌生的语言：
“飞吧……”
刺目的闪光于王许薇身上绽放开来，阴暗的墓园之中，那样的明光仿佛是天堂投射的悲悯。
而在王许薇的身后，一对炫目的，美到令人窒息的透明荧光翅膀猛地展开！
它犹如蔚蓝的大海上涌起朵朵白色的浪花，犹如蓝色的天空中的轨迹云，时而深蓝，时而湛蓝，时而浅蓝。
王许薇一愣，看着身边飞速变化的景色，浑然不知，两行热泪已然顺着脸颊滑落。
视野中，自家的黑色轿车已经飞速驶离公墓，冲上了高架。
车内。
“姜少爷，肌肉麻醉剂的感觉如何？”
姜熠眼皮沉沉地靠在后座，身边坐着的也算是老熟人，正是杨靖身边的那两个女人，穆莎和曾有玉。
开车的自然是胡天贵，而副驾驶则是吕孝宗。
“唉，白费了这幅好皮囊，谁让你惹了杨将军呢？”
“同样是兄弟，姜凌不论是眼光还是实力，都远超过你，真可怜哟，姜大少爷。”
毫不收敛的放肆嘲笑声在车内响起。
姜熠努力保持清醒，模糊不清地说道：
“一群……走狗！”
“啪！”
曾有玉毫不犹豫地狠狠扇了姜熠一巴掌，手里的小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大腿，还恶毒地转了转，说道：
“就连我们几个普通人都知道你的弱点，你还在那里装什么装？！”
姜熠吃痛，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但麻痹的喉咙却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知道他弱点的是姜凌，不是他们。
神之躯只能修复伤口，却无法治愈疾病和非致命药物攻击。
失去了行动能力，就算他能发动规则之力，意义也不大了。
“你们看你们看，姜少爷疼得流口水了，哈哈哈，快拍照快拍照！”
姜熠噬人的目光扫过了车内所有人，他发誓如果自己现在能动，这里一个人都活不了。
“咦，哪里来的蝴蝶，高架上还有蝴蝶，生态环境这么好？”
“我草，还是tm会发光的蝴蝶，靠近点靠近点，我要拍照。”
“我靠，真tm闪……不对，太亮了，我看不清路了，草！”
成片的光明女神闪蝶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车前，梦幻的钴蓝色光芒此刻如同死亡的颜色一般，盖住了胡天贵的视线。
他们的车子开始打滑，开始不受控制地乱冲乱撞。
“我草，稳住方向盘！”
“nmd在干什么！”
“小心小心小心，啊啊啊啊我草！”
随着胡天贵慌乱地猛打方向盘，整个车子侧翻着飞出了高架，开始极速下坠！
姜熠艰难转头，看向了车窗之外：
无数的蝴蝶撑在车底下作为缓冲，让整个车子缓缓下降，
梦幻的光芒洒进车内，满脸泪痕，带着如释重负笑容的王许薇青丝飞舞，轻轻打开了车门。
她收回了背后的翅膀，小心翼翼地把姜熠背了起来，随后关上车门，踩着闪蝶在空中铺成的小路，朝着高架的紧急求助处走去。
而载着胡天贵四人的车，则开始了加速下坠。
“不……不要……”
越来越多的蝴蝶从车底飞离，汽车下坠地越来越快，四人脸上的恐惧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扭曲。
“不要啊啊啊啊！”
“轰！”
爆炸与火光如期而至，绝望悔恨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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