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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拍的是落水戏，演员有没有不能下水的。”
张箐导演是今天的分镜导演，他拿着喇叭冲一众女演员喊。
“没有。”
大家纷纷摇头，林娇上场就套在了准备好绳索上。
这场戏不需要台词，只是一个落水的群像。
林娇站定，场上主要角色的剧本很长，ng了几次都没过，林娇和其他背景板一直陪着站着。
太阳逐渐晒的人燥热，烤焦的沥青石板开始发烫。
“卡！”
林娇被一声吓得一个激灵。
“那个演员怎么回事？该跳水的时候不跳，你让大家都等你吗？”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绑着绳子没办法走动的龙套，站在原地不停鞠躬。
好不容易要过的戏份，居然又出问题了。
嗡嗡的耳鸣吵的头疼，可能是昨天的重感冒还没有褪去。
张箐最先发现林娇不适应，她有点嘲讽的问，“要不然给你上个替身吧。”
“不用不用，耽误大家时间了。”
林娇脸上燥热，一时间也感受出来对方的反讽，自己就是背景板戏份，要什么替身，传出去还了得？
“行了行了，再来一遍！”
刚才喊话的那位手中摇着扇子，不耐烦道，“这次不准出错！”
有了状态，演员很快把词对完，林娇聚精会神，听着口令。
“跳！”
她顺着腰间的绳子往后一躺，坠入冰冷的湖水中。
水质并不干净，林娇眼睛发涩。
“卡！”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林娇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岸。
“这回不错，可以过了。”
林娇听到这话，硬撑着身体。
“我觉得不行。”
张箐斜视着林娇，“这个演员落水的时候手臂幅度太大，挡到演员了。”
“是吗？”
那位副导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确实，不过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绳子勒的太紧了吧？一起重来一遍吗？”
张箐指着vcr，“不用，她自己来就行。位置不同，自然要求也不同。”
林娇处在距离镜头较近的一侧，确实很惹眼。
“那，再来一次。”
副导左看右看，找到林娇问，“演员状态怎么样，可以继续吗？”
林娇扶着假山，一想到自己休息会用替身，咬咬牙坚持。
“可以，再来一遍吧！”
林娇一个人被套上绳索，整个场上都是围观群众。
第二次落水，林娇克服本能把手臂收好，没有挡到镜头。
“林娇，这次你浑身太僵硬了。”
林娇被张箐拉着过去看回放，“你这个状态就像演死尸！是不是太紧张了？”
张箐说了一堆，林娇头脑越来越不清醒，最后只听见一句，“再来一次。”
林娇摇摇手表示自己到极限了。
她现在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张箐假惺惺的跑过来拍了拍林娇，“辛苦了，娇娇，我还是觉得，你第一遍演的最好。”
“放手！”
江黎看到留言之后赶来，看到的就是女孩憔悴不堪的样子。
林娇带着妆仍然掩饰不住面容的苍白，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
江黎拽着张箐的领子，推出两米远。
他的速度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拦，江黎青筋暴起，挥起拳头砸过去。
“彭！”
张箐摔在休息的椅子上，遮阳棚被碰倒，整个伞面落在张箐头上。
他抹着嘴角的鲜血，挣扎开众人的搀扶。
“莫梨！”
“你发什么疯！”
江黎紧握的拳头没有松开，还有给他第二拳的趋势。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副导演拦在张箐身边，眼神示意旁边的人拉着点江黎。
江黎的拳头悬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张箐，竟让张箐生出一身冷汗。
“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剧组！”
“陆导是我导师，你想在他的剧组闹事？”
张箐情急之下连导师都搬出来了。
江黎理智回笼，松开拳头。
“江黎……”
林娇跪坐在地上，呓语。
“我好难受……”
江黎只觉得心脏刺痛，他左手放于林娇的肩胛骨下，右手放于林娇腿弯处，让林娇的头扣在自己胸膛上，完成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他柔声安抚道，“马上就不难受了，乖。”
“我带你回家。”
江黎大步走过甬道，刚才见到他发怒的工作人员，合作过的没合作过的都被镇住了，没有一个人阻拦。
张箐有意为难林娇是真，可谁让她抢了自己女神云雾的戏份。
张箐这样想着，擦拭人中的血迹。
人群中很安静，张箐的声音清晰可闻。
“莫梨，你给我记着，这个剧组，有你没我！”
江黎的声音传出很远，“你说的对，确实有我没你。”
…
江黎离开秋山区之后直奔医院，林娇已经挂了一天一夜的吊瓶了，虽说只是单纯的营养问题，江黎仍旧放心不下。
好重。
林娇有一种下坠感，他的身体记忆停留在从冷水中出浴的瞬间，北风直直缠绕着耳骨往里钻。
好冷。
她听见吵闹声，感受着来自四面刺目的眼神，即便还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仍然觉得心脏紧绷的难受。
好讨厌，就这样被注视着。
她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想要往后缩，即便后面是冰冷的，一次一次伤害过她的湖水。
没有冰冷。
林娇感受到的只有可靠和安心，温暖与炙热。
是，江黎吗？
她嗅到了对方的兰草香。
……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
高中最难背的莫过于屈大家的文章，全是方言还特别冗长拗口。
“这句的翻译原来是这样啊，根本想不到嘛。”
林娇当年才上高二，正是叛逆不肯学习的时候，一看到要背的东西就头昏脑胀。
“不，你根本没想，还有，你上课一直都不清醒！”
江黎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
“我呸，为什么要用荷花当衣服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林娇捂起耳朵就是个八百米冲刺，完全不顾后面江黎说了什么。
穿兰草做的衣服，就会有兰草的香气吗？
孩子的想法总是不符实际，蝉鸣，操场，八音盒。
都能让林娇驻足，唯独古诗文不行。
“你这么喜欢咬文嚼字，以后去当个诗人，不对，编剧！”
“还能把别人写进你的本子给你驱使。”
“略略略。”
林娇站在门口给江黎扮鬼脸。
自习课就是用来旷的，林娇摇晃着手表，懒得回去看主任那张臭脸，终究要被骂一顿，何必分成两天呢，直接等放学！
铃声敲了三遍，林娇孤零零的站在学校门口，糖葫芦关东煮的小摊收起车棚，林娇还背着小书包在门口晃悠。
！
林娇一拍脑袋才想起今天中午妈妈说要回爷爷家一趟，明早才回！
妈妈临走还交代自己尝试坐公交车回家，404就能直达自己家小区。
和江黎的放养不同，林娇这辈子还没坐过公交。
404是通过学校的最后一班车，司机在站口象征性停了一下，就要开走。
“停一下！”
林娇咬了咬牙，斟酌着距离，想到是末班车头脑一热，挤上了公交。
车内的空调早就坏掉了，偏又赶上晚高峰挤的不得了。
前面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还有个特别壮的小孩挡在路中间，林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默默吐槽，也不知道小孩这么大的时候都什么想法，喜欢把所有的书都带回家，书包撑得快有他自己重了。
前面的路被堵的死死的，吊环又太高，林娇仅凭着意念扣地。
千万不要倒下，重心要稳。
车程过半，林娇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很好，还没等这口气彻底放松。
“啊！”
一个急刹车，林娇上半身直接俯冲出去，左脚绊着右脚，嗓子眼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咚的一声，和别人的胸膛来个了亲密接触。
是兰草的香味啊！
林娇抽了抽鼻子，白衬衫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干净舒服。
林娇猛然一惊，抬头去看那人，仰着的视角只留一个冷冽的下颚线。
接到林娇的注视，江黎的喉结动了动，有点不自然。
“江黎，你也在，真巧啊！”
林娇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人和自己一起赶末班车！
“嗯。”
江黎应了一声，“是挺巧的。”
“抓不稳，就靠着我。”
江黎扶在林娇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免得你撞到别人。”
“哦。”林娇故意很大声讲出来，“还以为你关心我呢，原来你怕我撞到别人！”
江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林娇的头软软的压在自己胸口。
“不撞别人，累了，靠一会！”
精神紧绷之后总会想着休息，林娇的眼睛酸涩，闭目养神了一会。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江黎的手几次想抚摸女孩的头发，最终泄了气的抓住护栏。
不过从那天开始，林娇知道，江黎身上有很好闻的兰草香。
意识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弥散在空中的无边的消毒水味道。
不是兰草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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