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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上的霓虹灯倒映在江水中，江面泛起流光溢彩的波纹，晚风拂过路边的树叶，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而又空落。
时嘉走了很久，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才到江边围栏处找了张长椅坐下。高跟鞋摩擦过脚背上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才发现脚已经磨破了皮。
说来也是奇怪，一点微小的擦伤而已，她却觉得全身都开始痛了起来。
这种痛逐渐蔓延，慢慢增剧，尤其是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痛感便更加鲜明，她极力遏制，却适得其反，索性到就近的副食店买了一打啤酒，回到原来的位置独自喝了起来。
一口接一口，一罐又一罐。
思绪开始混沌，视线也有些模糊。
偶尔有行人经过，对她投去探索的眼神，她目光空洞却很冷漠，让看的人自觉地挪开视线，只当她是个疯子。
偏偏有这么一个人，迎着她失焦的目光镇定地走来，不仅夺走她手里的啤酒罐，还把自身的西装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你谁？”她喝醉了，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酒气，吐出来的字也不清晰。
那个人替她套好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的碎发，露出她清丽的脸庞。
他说：“我来送你回家。”
“家？我早就没有家了。”时嘉苦笑了声，伸手拿起另一罐啤酒，用力抠开拉环，啤酒冒了出来，她刚把啤酒送到嘴边又被男人抢走。
她不悦地皱起眉，紧紧盯着男人的脸，待看清对方长相，她突然调皮地挑起眉嘿嘿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上次我帮你换过装，把你打扮成女生，你穿裙子了……”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云生。
上次时嘉问他是否有找人跟踪苏青曼，他之所以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守护的对象是时嘉。
从时嘉告知幼儿园园长要随时注意时安的一举一动开始，他就已经找人保护时嘉母子了。相比时嘉在许知恒眼皮底下经历那些被人威胁的事，顾云生能做的仅仅是保证她和时安的安全。
穿女装这件事早成了顾云生藏在心里的小秘密，被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说出来，他反倒有些欣慰，“你还好意思说起这件事，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穿女装。”
时嘉双手捧着下巴，视线涣散，神态憨憨的，“是你求我的。”
顾云生笑，“我求你帮忙，没求你给我换上女装。”
时嘉哼了声，许是夜色深沉，眼前人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楚，从顾云生变成了许知恒。
许知恒……许知恒……
满脑子都是许知恒。
茶楼的画面在脑海闪回。
她只觉得鼻子一酸，一眨眼，眼泪瞬间便掉落下来。
“时嘉……”顾云生轻声唤她，伸手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想哭就哭出来，我在。”
时嘉挣开顾云生，转而抱起他的手臂放到嘴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深陷青筋暴突的皮肤里，很快便见了血。
顾云生痛的皱起眉，但没有半分缩回的意思。
时嘉咬累了才放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几欲呕吐，胃痉挛的时间里，她的思绪也清醒了一些。
“解气了吗？”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时嘉抬头，望着眉眼温柔的顾云生，确认了好几遍，“顾……云生……”
顾云生点头应了她一声，抬起手臂将伤口展现在她面前，“看看你的杰作。”
时嘉还是不太清醒，但能分辨出自己的行为不对，她歉疚地低下头，撩起衣服一角给顾云生擦拭血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无措。
顾云生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时嘉困惑，仰头问他，“疼吗？”
顾云生想摇头，却也点了点头。
时嘉另一只手指着心脏的位置，眉心蹙成一团，倾诉着内心的真实，“我这里也很疼。”
“时嘉……”
“可是……我不敢跟人讲……”时嘉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特别委屈，她慢慢靠向顾云生的肩膀，像终于找到了一个避风港，闭上眼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顾云生：“时嘉？”
“嗯……”
“我们交换个秘密吧。”
“好。”
“其实我不姓顾，顾斐也不是我的亲哥哥。”
时嘉哦了声。
顾云生低声问，“你呢，你有什么秘密？”
时嘉抬起迷蒙的眼，夜色中，顾云生的五官模糊却轮廓分明，她费尽脑汁想了想，才凑近顾云生的耳边，“你不要告诉别人……”
顾云生点头。
时嘉悄悄地说：“我是个骗子。”
顾云生怔住。
时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环顾了一圈儿，确定没人听见，才继续说：“我编了很多故事，他都信了。可是……我想说真话的时候，他却不信了。”
顾云生浓眉紧皱，不用猜测也知道时嘉口中的他所指何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再从意识不清的时嘉这里套取些想要知道的信息，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时嘉？时嘉……”顾云生又叫了两声，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无声笑了笑，他只好将时嘉背在身上，远处的司机见状，跑过来想接替他，被顾云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并告诉司机道：“你回去吧，我背着她走。”
“二爷，这里距离珑御好几公里，你确定要将时小姐背回去吗……”
顾云生没有理会司机，背着时嘉径直朝某个方向走。
时嘉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体悬在半空，如同一叶在大海飘摇的小舟，她觉得没有安全感，于是双臂紧紧环住顾云生的脖子，身体贴紧了他宽厚温暖的背。
顾云生脚步微顿，嘴角噙着笑意。
从江边到时嘉居住的小区，距离好几公里路，中间走走停停……
行到中途的时候，顾云生感觉肩膀有一片湿热，他微微回头看了眼，只能看见时嘉乌黑的头发。
他叹息了声。
步行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上楼敲响时嘉的家门，等了很久才等到里面传来动静。
莫雪娥披着外套从猫眼往外看，见是顾云生，忙打开门迎接，“顾先生，你怎么来了？”又见他背上的时嘉，莫雪娥心疼道：“这……发生什么事了，嘉嘉这是……”
“今晚同事聚餐，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顾云生解释着。
“快快快，快进来。”
顾云生把时嘉背进屋，“卧室在哪里，我直接把她放床上。”
莫雪娥毫不犹疑地领着顾云生进了时嘉的卧室，推开木门，一阵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从屋里漫了出来。
顾云生把时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没等莫雪娥动手，他已经去给时嘉脱鞋。
莫雪娥站着有些不知所措，“顾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做这些肯定不太方便。”
顾云生笑了，“没事，慢慢就学会了。”
莫雪娥见顾云生忙前忙后的样子，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颇有几分老母亲终于见到女儿寻了个好人家的慈爱，于是找了个借口道：“那就麻烦顾先生照顾一下嘉嘉了，她酒量不太好，沾点酒就容易醉。我去厨房给嘉嘉熬碗醒酒汤，你也喝点。”
“有劳莫姐了。”顾云生点头，又问：“小安睡着了吗？”
莫雪娥笑得合不拢嘴，点着头说，“已经睡下了。”
“好。”
走出卧室，莫雪娥把门顺带关上了，从客厅到厨房，心里已经把时嘉和顾云生这一生幻想了一遍。
一家三口，和睦相处，多美好的画面。
莫雪娥熬醒酒汤的半个小时里，顾云生一直守在卧室，也借着这个机会环顾了一遍卧室。
时嘉的卧室虽然不大，但很干净，所有物品归纳的十分整齐，温馨不失精致。
床上的时嘉突然翻了个身，顾云生收回视线看过去。
时嘉仍在熟睡。
莫雪娥端着两碗熬好的醒酒汤走了进来，先给了顾云生一碗，“你先喝，嘉嘉这里我来喂。”
“还是先给她喝吧。”顾云生接过碗走到床边，让时嘉靠坐在自己怀里，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被吵醒的时嘉睁开厚重的眼皮，看着顾云生，眼神迷茫。
顾云生柔声道：“喝点热水，暖暖胃。”
时嘉温顺地喝了口，许是味道不好，她撇过头不想再喝。
“还是我来吧，嘉嘉不喜欢陈皮的味道。”莫雪娥探过头，从顾云生手中接过碗，“她以前喝醉了都是我在照顾，我有特殊的方法。”
顾云生问：“她以前经常喝醉吗？”
莫雪娥秉着撮合这两人的心态，叹息着说：“嘉嘉以前跟朋友合开公司，她自己也担任主持人的职务。这些年为了公司，也为了这个家，经常在外面应酬，遇到难缠的客户也没办法。”
莫雪娥瞄了眼顾云生，见他眼神透着浓浓的疼惜，于是继续补充道：“但我们嘉嘉是个好女孩，独立，又不依靠别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单身。我虽然只是她雇来照顾小安的保姆，但她却把我当亲人对待，在我心里也早把嘉嘉当成自己的女儿，只盼着她能早点找个真心疼她爱她，对小安好的男人照顾她一生，我也就放心了。”
迎着莫雪娥期许的注视，顾云生浅笑，“会有这样一个人。”
莫雪娥松了口气，“要是那个人早点来就好了，我们嘉嘉也不用再这么辛苦。”
顾云生默然，目光移向怀中的时嘉，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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