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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言摸着心脏的位置，神色淡漠。
他以为一国之君一见钟情的必然是什么绝世美人。
可是面前这个妖，看起来年纪很小，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微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
（云姬：你礼貌吗？）
想到云执影会为了这么一个孩子变成昏君，他只觉得荒谬。
后来他在时莳的科普下，才知道这女孩其实已经几百岁了。
好吧，妖到底是与人不同。
后面的梦境，浑浑噩噩，唐灵言已经无法分辨谁是谁。
支离破碎的梦境掺杂着云执凌乱的回忆，他好像在通过万花筒窥视这位昏君的过往。
唐灵言在深渊里越走越远，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唐灵言从深渊之中抬起头。
“王上……王上……您不要吓臣妾。”
天光乍现，一双温柔的手携着光向他伸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柔软的手掌，周围如浓雾般的漆黑一下子被粉碎。
唐灵言终于摆脱了那个梦，疲惫感和无力感从身体的各个地方涌来。
他懵了很久才回过神，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看去，刚才的触感不是梦。
只是有人在他醒来的时候，松开了手。
“王上已经醒了，还不上前看诊？”
唐灵言闻声望去，便瞧见了一个女人坐在他的床畔。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青绿色长裙，一张干净素淡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一看就是强打着精神。
察觉到他的眼神，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笑意：“王上，您可有不适？国事固然重要，但是也不可如此操劳。”
这笑意有些虚假，像极了应酬时的职业假笑。
唐灵言假装没有发现，伸手给一旁战战兢兢的老太医。
眼前的女人，估计就是重缨了。
重缨——那位举世无双的王后，一路披荆斩棘走上王后之位，最后却输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妖。
他不免有些唏嘘，看着王后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点同情。
王后替他掖了掖被角，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微妙的目光，微微有些惊讶：“王上怎么了？”
“我没事，你辛苦了。”
就算只是逢场作戏，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只是他说完才发现重缨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
“照顾王上，是臣妾的本分。”
重缨向着外面招了招手，唤来了下人，自己则坐在距离唐灵言半米远的地方。
御医问诊完诊，便在一旁絮絮叨叨起来：
“王上，您昏睡了整整两日，肯定是太过操劳了，还请多多休息。”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理由人家都给找好了，没有不顺杆下的道理。
他猜测自己的昏厥的理由，是云执影想要让他看到一些东西。
这昏君完全不顾他风雨飘摇的身体啊。
想到此处，唐灵言又开始头痛起来。
昏君还听不得半点坏话，小肚鸡肠。
他目光撇过不远处的重缨，发现她始终在看着自己，打量的目光之中还带着点怀疑。
唐灵言微楞，心想自己同重缨的接触不过片刻，应该不会马上就露出了马脚吧？
然而在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重缨又撇过了眼，木然地盯着脚尖。
但是很明显，重缨不理他了。
这个想法让唐灵言的心脏抽搐了一下，酸涩翻涌上来，他捏紧了床单，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云执影在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虚伪。
……
重缨抬起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一看就是太久没有休息，也不知道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重缨守了多久。
“两天吧。”
时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冷不丁地回答了一句。
闻言，唐灵言胸口处的钝痛更甚，从心脏处一点点蔓延开来，像一张细细的网将他整个人笼罩住，然后不断缚紧。
云执影此刻后悔的无以复加。
唐灵言不得不捂住胸口，来压住这股来势汹汹的情绪。
这份情绪来势汹汹，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心里却在暗骂：云执影你不是对那个妖一见钟情了吗，这会儿对着王后发什么疯？
唐灵言只恨自己与他共情，要被动承受他那些复杂的情绪。
他眸色深深，没有再去看重缨。
喝完了御医递过来的药，他坐起身披上外衣：“王后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重缨闻言一愣，有些狐疑地看着唐灵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带上温柔的笑意：“好，王上好好休息，臣妾告退。”
这场面，旁人谁看了不感叹一句伉俪情深？
远处的元宝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显然是被帝后的感情所感动。
可惜了，这时候那妖已经入了宫，其实背地里二人形同陌路。
唐灵言知道王后有古怪，可他现在心痛得背后直冒冷汗，是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么多。
王后离开后，云执影的那股情绪才被压下去，他总算能松一口气。
没想到王后对云执影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看着王后远去的背影，唐灵言陷入了深思。
按照刚才云执影那个发疯的样子，云执影真正爱的人不会是王后吧？
毕竟前些时候，他就算是想到山上的那只妖，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艳，还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王后是答案？”
时莳依旧是小小的一个光团，周围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像八月十五朦胧的月，落在他的发梢之上。
唐灵言屏退了宫人，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手里是一碗崭新的苦涩无比的药。
听到时莳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时莳顿了顿，她寄宿在唐灵言的灵魂深处，自然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有什么问题？
“嗯，不想被我听到的话，尽可能不要胡思乱想。”
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在被下达了这样的指令之后。
唐灵言的脑海里一瞬间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甚至想到了大学室友出去约会的时候，被路过的洒水车浇了一身的水。
时莳：“……噗嗤”
唐灵言捂住脑袋，闭眼休息。
他也不指望一只千年老妖能够多善解人意了。
“王后那边还不能确定，还是先去看看小妖吧。”
“好。”
时莳应了一声，这会儿唐灵言没在想别的事情，她听不到心声，便有些无聊了。
唐灵言喝了药就沉沉睡去，一直到中午才恢复了精力。
太阳落山时，他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出宫门。
云山的空气清新中带着点草木的清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果香，深吸一口简直心旷神怡。
唐灵言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疲惫之气一扫而光。
“元宝，带他们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是。”
元宝有些担忧地望了自家王上一眼，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斗篷给他披上，默默地领着伺候的宫人退下了，只留下暗处的侍卫还在偷偷跟着。
唐灵言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一路走，路边的树叶将黄未黄，堪堪挂在枝头，偶尔起了一阵风，便慢慢悠悠落下几片。
树林深处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的落叶，这是云国的初秋，也是丽颜果成熟的季节。
路上熙熙攘攘的种着一些丽颜果树，只是树龄还很小，上面甚至连树叶都没几片。
听时莳说，成熟的丽颜果树都是先挂果再长树叶，没成熟的才会长满叶子。
唐灵言拢了拢斗篷，踏着树叶，走入了这云山的秋色之中。
“时莳，她在哪？”
时莳：“跟我来。”
微风过，唐灵言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只黑尾蝶，扑闪着柔软的翅膀飞舞着。
不用问也知道，是时莳。
他闲庭信步地走在蝴蝶身后，目光扫过王宫内的种种景致。
此地干净清幽，十步一景，秋天的应季花朵开在后花园的角角落落，热闹而不杂乱。
这里的建筑，园林都很符合他的审美。
云执影在这一点上倒不像那些历史上的昏君一般，只追求奢华与富丽堂皇。
这里比起皇宫，更像是江南别苑。
在后花园的深处，靠近古树的地方有一片丽颜果园，这里的丽颜果起码都有百年历史，都有两人合抱那么大的躯干。
这里有专门的宫人大礼，在见到他的时候纷纷恭恭敬敬地行礼。
再往里走，便罕有人至，植物也是野蛮生长。
黑色蝴蝶停在一扇古旧的宫门前，那还竖着一块牌子：禁区，擅闯者格杀勿论。
“禁区？”
时莳又变回了光球，持续的化形让她有些黯淡。
“她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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