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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不记账，等到年底结算盈余，那不就是一本糊涂账？不，糊涂账都没有，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在不知不觉中亏完了都不晓得。”
苏荷这才意识到记账非同小可，只好承认不会记账。
整个下午教苏荷记账，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穆与棠改了主意，“记账的事，晚上我再教你。现在时间宝贵，还是要想办法做成生意。”
“客人不来，难道去大马路上挨个问？虽然我脸皮厚，但也没厚到那个程度。”
“不不不，我给你想了个法子。”
“真的？说来听听。”
苏家果铺近靠香火鼎盛的广福寺，要想顺顺利利地回本，还得从广福寺下手！
正如苏荷所讲，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外加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广福寺香客如云，有些讲究的可能在家里备好供果，也有不少人临时买果子当供果，便是苏荷可以赚钱的大好时机。
眼下，冬月十一，离十五还有四天，想卖供果还早了些。
好在广福寺香客多，除了初一十五人多，平日里也有不少人进庙里烧香拜佛。广福寺除了要给香客们备斋饭，还要准备各式瓜果点心。遇着捐香油钱多的功德主，僧人直接送瓜果点心也是有的。甚至还有些寺庙以某种果子闻名，惹得十里八乡的民众垂涎三尺，争相购买。
“一言以蔽之，五娘，只要广福寺常年累月要你送果子去，你这铺子就有望成为百年老字号。”
“百年老字号！”苏荷心潮澎湃，“没错，我要把苏家果铺做起来，母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代代相传，打造成百年老字号！”
“五娘，请问跟你生子子孙孙的那位俏郎君，上门来提亲了么？”
苏荷难得地羞红了脸，“二娘，我就那么一说，你净是拿我开玩笑！”
穆与棠粲然一笑，这才不再打趣，正儿八经地提道：“五娘，要把苏家果铺打造成百年老字号，任重而道远。眼下，先别想这些，赶紧每样果子捡几个，咱们一起去广福寺碰碰运气。”
生意不好，苏荷只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请来了穆二娘当救兵，立刻就有转机了！
她生出一种枯木逢春般的欣喜感，兴高采烈地锁了铺子门，再挽着穆与棠的臂弯，各挎一个篮子，朝广福寺走去。
此时，身穿铠甲的侍卫骑着大马在前开道，行人们赶紧避让，她们也站在树下不动，等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
一行人中，穆与棠发现了熟悉的人——李宥和谢玉衡各乘一骑，领着四辆马车缓慢行驶。身穿道袍头戴幅巾的坤道们，各自执着拂尘，亦步亦趋地追随着。
苏荷低声问：“二娘，这什么情况？”
“应该是大长公主移驾大长公主府。”穆与棠合理猜测。
苏荷面露不解之色，“殿下她病得不轻，此时还搬来动去的，不怕加重病情？”
长安城的道路地面紧实，极少坑坑洼洼，大长公主躺在马车里的卧榻上，略略感到颠簸而已，怎会加重病情？
穆与棠正想小声回答，却见李宥容貌如画，风姿出众，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倒不是被李宥瞧见而不好意思，只是大长公主病了，需要人手，其他坤道都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也应当那样。
倘若这会儿她被叫着跟去大长公主府，苏荷只怕不敢独自去广福寺商谈生意。
于是，她轻飘飘地挪到苏荷身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她先前那般闲适地与苏荷挽手而行，这一刻却躲在苏荷身后，全被李宥和谢玉衡看在眼里。尤其是穆与棠比苏荷个头高，她越是想躲，越会让人轻而易举地注意到。
李宥哑然失笑，装出一往如常的样子，策马而行。
谢玉衡落后半丈远，扬鞭追上，与瑞亲王的马齐头并进，极力压低声音道：“王爷，穆二娘和苏五娘鬼鬼祟祟的，躲什么呢？”
“大抵是怕被我们抓回大长公主府。”李宥带着一丝笑意，轻声答道。
谢玉衡再问：“那她们提着果子，是要去近处的广福寺上香？”
“八成是。”
穆二娘本是昭德观的道姑，兴许能还俗，但贸贸然然地去寺庙里上香，委实不应该。不过，谢玉衡看李宥对这事毫无抵触之感，便憋了回去，不再讲了，免得引起王爷反感。
等这些人马大张旗鼓地走远了，穆与棠和苏荷才恢复常态，走到了广福寺。
接待二人的知客僧人身穿袈裟，年过三旬，慈眉善目，乐呵呵地笑着，像极了弥勒佛。
他双手合十，“两位居士来上香么？”
“不瞒知客，信女有事找监院，能代为引荐么？”苏荷也面带笑意，拿了两个黄里透红的大石榴，塞了过去。
知客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了片刻，终是接了一个石榴，带着二人去见监院。
监院年过五旬，笑起来眼角有三道纹，甚是慈祥，“两位居士有何见教？”
“监院言重了，信女只是送两篮果子给法师们吃。”
寻常人家顶多种个一两种水果，哪有这么齐全的？况且，这七八样果子，个头大，也好看，非农家种出来的歪瓜裂枣可比的。
监院眸子一转，猜到两人的来意，“两位居士是在外头开果子行的？”
“监院聪明过人，一猜就中，实在高明。”穆与棠接话。
苏荷还云里雾里，不知怎么泄露了身份，欲详细地问一问，却见穆与棠摇了摇头，便不好意思问了。
“不瞒两位居士，广福寺是延康坊首屈一指的大寺庙，每天要用到大量的瓜果蔬菜。只不过，庙里自有的田庄，能产不少瓜果蔬菜，要采买的多是地里种不出来的品种，有专职僧人每天清早去菜场采买。”
监院话说得很婉转，但也透露出不需要果子的意思。
苏荷听懂了，混乱的思绪结成一张网，扯得她的心隐隐作痛——穆二娘好不容易想出了个好法子，还指望借此能把苏家果铺打造成老年老店，全都是空想罢了！她万念俱灰，绝望得犹如坠进万丈深渊。
穆与棠早料到给广福寺送果子一事没那么容易办到，脸上仍带笑意，讲出早已想好的说辞，“监院，您们去采买，多走路不说，挑回来也累。苏五娘的苏家果铺，离广福寺最近，几脚路就到了。您们先尝尝这些果子，要是觉得好吃，再派法师去苏家果铺给个信；若是不好吃……”
“要是果子不好吃，直接去苏家果铺，骂我赚黑心钱都使得！”
苏荷对采买蔬果自有一套经验，又在内廷尝遍了天底下的果子，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好吃。因此，她听不得说果子不好吃的话，才会不假思索地打断穆与棠，直接表态。
监院被逗得哈哈大笑，等收敛笑容后，才道：“居士说笑了。”
“监院，那您收下这两篮果子，给苏家果铺一个挣钱的机会，也给广福寺法师们一饱口福的机会，成么？”穆与棠言语真挚，面露恳切之色。
“居长安，大不易。两位居士又是小娘子，远比郎君们做生意要难得多。不若这样，请两位居士在寺中转转，贫僧携这两篮果子去分给弟子们吃，看他们说好不好吃。倘若真的好吃，典座会跟你们详细商谈买果子的事。”
穆与棠和苏荷心怀感激，冲着监院弯身鞠躬，再双手合十，齐声道：“谢谢监院！”
两位沙弥各拿了一篮果子，与监院一起往十八罗汉堂走去。
苏荷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紧紧地抓着穆与棠的手，“二娘，广福寺的法师们能喜欢那些果子么？”
要是被嫌弃很难吃，怎么办？
穆与棠揽着苏荷的肩膀，一齐坐在菩提树下的石椅上，循循善诱道：“五娘，假若你是广福寺的僧人，一日三餐皆是斋饭，吃不得荤腥喝不得酒，唯有果子来换换口味。你头一回吃这般精挑细选优中选优的好果子，岂有不爱吃之理？”
“那肯定爱吃，巴不得天天能吃呢！”苏荷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对了！趁此机会，好好想想怎么给广福寺送果子的具体事宜。”
“送果子，直接送来不就成了，还有什么好想的？”苏荷想不出那么多名堂，又问：“万一他们不要，那不是白想了么？”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怎么叫白想了呢？
穆与棠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解释：“五娘，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寺庙，少说也有上百家，外加道观之类的，你都可以去送。即便今儿个广福寺不要你的果子，你也可以去其他寺庙卖果子。我不敢打保票说每家寺庙都要你的果子，但有个十家八家要你长期送果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对呀，长安城这么多寺庙，广福寺不要我的，大可去别的寺庙继续卖！”
苏荷恍然大悟，顿感要发大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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