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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晓晓手持长弓，站在马车上，同他遥遥对视。
她穿着一身女装，发髻高挽，眉毛画的纤细，同以往军营里见到的样子浑然不同。
闻晏心中苦涩，他抿了抿薄唇，艰难的开口。
“顾明月，私贩货物出境，通敌叛国，你可知罪？”
柳晓晓无声的笑了笑，一双清澈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闻晏，她语调很轻，听在闻晏心头，却震的他不知所措。
“闻晏，你信吗？”
是啊，我信吗？顾明月通敌叛国，我信吗？
“我不信——”
“对，我不信，我们不信——”
一人振臂高呼，片刻后，士兵们纷纷鼓噪起来。
“头儿，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顾校尉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对，她没有通敌，她们是被楚世子送出来的，楚世子才是通敌的那一个！”
陈虎情绪激动，他没猜错，他们怀安卫的军士都是好样的。陆千户派来的又怎么样，没人会对顾校尉下杀手。
陈虎和李铁柱跳上马车，大声的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末了，他握紧拳头，满眼诚恳的看着眼前的数百人。
“兄弟们，我们都是边境的将士，是要保家卫国的。不是他陆羽的私兵，更不是什么劳什子楚世子的走狗！今日顾校尉以一己之力，要带那十几名宣府镇的女子回家，我们护送她们回去！”
陈虎喊完，众人却都沉默了。
大家都是老兵油子了，官场上的那一套，他们心里清楚。连顾明月这样家境不凡的人，上次都被陆羽逼的出城去取胡人首级。他们不过是些最普通不过的士兵，哪里会是陆羽的对手呢。
军令如山，今日若是就这样回去，等着他们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更何况，顾明月得罪的不止是陆羽，这背后，可是楚世子啊！
陈虎见无人回应，尴尬的举着手臂，片刻后，泱泱的耷拉下来。
队伍沉默了良久，李铁柱沉下脸来，突然用力的把手里的长刀丢到地上。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我在这保家卫国，他楚世子却要把我妹妹送给胡人！兄弟们，今日送出去的那二十个女子，是我们的姐妹，亲人啊！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了，那我们守着这城墙，有什么意义？”
柳晓晓沉默的看着众人，她突然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世上，有自私自利的坏人，也有光明良善的好人。她经历了一系列变故，本能的想要对抗这个世界，把自己当做孤独的悲情英雄，却忘了，她不是一个人。
顾明月，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有家人，有朋友，有兄弟，还有战友。
闻晏和她关系不好，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听从陆羽的吩咐上来就拿人。而是面色纠结的站在一旁，脸上痛苦矛盾夹缠的表情，连柳晓晓看了都替他苦恼。
柳晓晓盯着闻晏紧锁的眉头，忽然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顾校尉是被逼疯了？”
柳晓晓大笑一阵，跳下马车，走到闻晏旁边。
她从腰间抽出长刀，递给闻晏。
“闻晏，来啊，绑了我，带回去交差。”
这下不止眉头，闻晏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神经病！”
柳晓晓又笑，拿着长刀，递给旁边另一个人。
“黑炭，刀给你，你砍了我，再追上去把那十几个姑娘也都杀了。”
黑炭忙把手缩回身后，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顾校尉，你开啥子玩笑哦——”
柳晓晓把刀递了一圈，众人纷纷避之不及，一下子就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柳晓晓一人站在圈子里，面上笑容一收，把手里的长刀高高举起。
“既然不敢，既然都下不了手，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等着空手回去，让陆羽找你们治罪吗？”
柳晓晓视线灼灼的盯着众人。
“既然做不了恶人的走狗，就跟着我堂堂正正的做人！陆羽算什么，楚世子算什么，怕他们个鸟！
兄弟们，跟我回去，这破烂天地，咱们去掀翻了它！”
李铁柱怪叫一声，拿着手里的两把长刀用力一敲。
“顾校尉说的对，掀翻它！掀翻它！”
人群安静片刻，猛的鼓噪起来。
“掀翻它！掀翻它！打倒陆羽，打倒楚世子！”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喊，数百人的喊声合在一起，声势惊人，刺破云霄。
闻晏皱着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他斜了一眼柳晓晓，不屑的撇撇嘴。
“还以为改了呢，没想到说话还是这样粗鲁。”
柳晓晓大笑，翻身上马，学着顾明月的样子，用力捶了闻晏一拳。
“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把那几个小姑娘都接回来。”
说完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闻晏眯起眼，看着那明艳的少女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另一边，李媛带着众人一路向北，只是许多人本就不会骑马，马儿走的歪歪扭扭，连跑都跑不起来。
柳晓晓又不在，大家失了主心骨，各个心不在焉，时不时还有人掉下马来。好一阵过去，也没走出去几里路。
“呜呜，也不知柳姐姐怎么样了。”
有女子小声哭了起来，李媛忙给众人鼓气。
“她没事，她武功那样好，肯定会追上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前进，不能给柳姐姐拖后腿。”
话虽这样说，自己心里却也没底。
正忐忑间，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李媛转过头，惊喜的叫出声：
“柳姐姐——”
柳晓晓笑着朝众人挥挥手，她一勒缰绳，从马上跳下，看着几人的脸色摇了摇头。
“若刚才真有追兵，你们这幅样子可不行。”
李媛大喜。
“柳姐姐，听你的意思，没有追兵吗，我们安全了？”
其他几人也开心的围了过来。
“安全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
柳晓晓点头。
“嗯，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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