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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打来热水，扶摇拿来帕子，昊天神君为雪颜擦拭额头。
雪颜并没有昏厥，只是疲惫得说不出话。
看见众人到来，雪颜倚靠在床上咧了咧嘴，目光中流露一丝歉然。
众人的目光热切而真挚，那是一种近似于血脉相连的亲情。还有人偷偷抹起了幸福的眼泪，可知这段时间以来怎样为她担心。
她后悔不该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奸细对他们心存猜忌，将自己完全封闭在竹意轩，既不许他们去探望，也不肯接受他们的帮忙。
可她也晓得，为了师父，即便事情重来，她还是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她的目光扫向苏棣和凤霄。
师父显然把有关水生之事处理得很好，二人脸上神色如常，不见半分芥蒂。
她的目光落在云夙朱砂脸上。
朱砂欢喜得又哭又笑，云夙脸上则蒙着一层忧色。
想起朱雀说的关于云夙的那些话，想起阿七每日不间断的歌声，她有些想笑，又想劝云夙不要为阿七过于烦恼。但她现下虚弱不堪，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獭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她的眼神却比谁都要悲切，又比谁都要欢喜。
她招了招手，想叫阿獭不要羞怯，他可以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的担忧和思念。
但她的指尖才微微动了一下，便立即被站得最近的朱雀握住。
“师姐——”朱雀热心地道：“你要想点儿什么？我去帮你拿。”
雪颜微笑着摇了摇头。
挤在众人中间的黑皮道：“我猜姐姐一定是饿了……姐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待会儿咱们和大哥一块儿吃。”说着，从众人中间挤了出去，脚步如飞地跑向厨房。
“我有东西——我有东西——”小万的声音从众人脚下焦急地传过来。
众人略略让开些位置，但见小万爪子里举着一颗石榴道：“这是娘亲今晨摘给我的，叫我练功累了吃。雪颜姑娘饿了，便叫她吃了吧。”
雪颜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不饿，众人却皆把她的眼神当成了眼馋。
朱砂夸了句“小万真乖”，从小万手里接过石榴，利索地剥了皮，拿出水灵灵红玛瑙似的石榴籽来喂在雪颜嘴里。
雪颜只好咽了下去。
酸酸甜甜、水润饱满的石榴籽下肚，雪颜的精神倒的确好了些，微微动了动嘴唇，对小万道：“谢谢……”
原来她的确有点儿饿了，只是被极度的疲惫掩盖，不曾发觉而已。到底还是黑皮善解人意。
吃完了石榴，早又有人递上别的果子来。昊天神君却不许雪颜再吃，说极度疲惫之下吃太多凉的东西对身子不好。
众人热热闹闹的时候，旁边为雪颜换帕子的扶摇忽然红了眼圈。
她也是有过师弟师妹的人，却从来不曾体会过这种被众人围在中间、如对亲人般的感觉。
“扶摇姑娘，你怎么哭了呢？”阮阮发现了扶摇的异常，向扶摇关切地问道。
“我……我高兴……雪颜回来……我高兴。”扶摇硬生生把眼泪憋回了肚子里。
“扶摇……”雪颜的目光转向扶摇时，一眼便看出了扶摇的心思，温声道：“你不如……不如也拜入繇山……我这些兄弟姐妹，也是你的……”
“是啊扶摇姑娘，你也拜入我们繇山门下吧。”龙苍凤霄等人皆体会到了扶摇心中的凄清，竞相劝说道：“你是师姐的朋友，便跟师姐是一样的。等你拜入繇山门下，我们也叫你师姐。”
一向颇在乎排名的朱砂甚至也同意了这件事。
扶摇却摇了摇头道：“多谢诸位好意，但我身受师门重恩，即便如今师门不堪，也不该另投别派……叫师父知道了岂不寒心？”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不好再劝，只说无论有没有师姐弟之名，大家都会视她如亲人，叫她不要难过，更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扶摇向来骄傲，听着这些同情的安慰，口中虽连道感激，心里却未免凄凉更甚。
昊天神君看出了扶摇受伤的自尊，命一众繇山弟子回去练功，不必在此打扰雪颜休息。
众人与雪颜数月未见，原本有许多话要说，然而无人敢违逆昊天神君的命令，只得相继离了回风阁。
待回风阁里安静下来后，昊天神君温声对扶摇道：“本君接天翊消息，道魔界丧心病狂，竟驱使怨灵攻打羽族村镇。还好天君每次皆能及时赶到，护一方百姓平安无恙。扶摇，尊师悔过自新之举羽族上下有目共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对天君尊敬如初。”
扶摇的泪水潸然而下，道：“不晓得师父为什么不来繇山接我回去？我可以和他一起向羽族百姓赎罪……”
“他自是不愿连累于你。”昊天神君道：“你本无过，他对你又向来疼爱有加，岂忍你受天下指责？”
扶摇轻泣。
雪颜费力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扶摇……别难过，所有的痛都会过去。有一天你会发现……师父还在，你还在，就是……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昊天神君眉梢微动，扶摇的泪滴落在雪颜手上。
她知道面前的师徒对她皆是一番好意，可不知为何，他们待她越是温柔，她越是不能抑制自己的悲伤。
也许属行她的世界原本不该有这样的温情，一个人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将来是不是要付出加倍的代价？
扶摇酸楚难忍，再也无法在回风阁待下去，忙寻了个借口向昊天神君和雪颜道了别，匆匆回到自己房中，独自蒙着被子咽泪吞声。
雪颜听不见扶摇的哭声，却能感觉到扶摇的悲痛，她将头靠在昊天神君怀中道：“师父，弟子当年想念你时，也是这么难过。你能不能答应弟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咱们都不要分开……”
“为师答应你。”昊天神君轻抚着雪颜秀美苍白的脸颊，不曾有半分迟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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