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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模糊间，她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
头发全湿，浑身上下都是水。
但他在呼吸，眼睛在眨，他还活着！
蔡洁激动不已，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直接抱住了李旭峰哇哇大哭。
众人劝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失控的蔡洁从李旭峰身边扯下来。
刘厂长惊魂未定，拉着一队伍的人边走边问：“峰子，你不是被江水卷走了嘛？”
“我运气好，漂了这么远，又被浪冲上岸了。”
李旭峰按照母亲教他的说法解释给大家庭。
刘厂长松了口气。
想他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遇到这种事还是难掩眼眶微热。他重重拍了拍李旭峰的肩头：“回来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刘厂长这会儿还觉得背后发凉。
这次护坝行动原本没有蔡洁的名字。
能来的都是厂里年轻力壮的男人。
女职工们被安排到后勤，大家各司其职。
没想到这个蔡洁却悄悄混进了队伍，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她送回去了。
堤坝上的活计哪里是个年轻女人能干的？
何况，蔡洁还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就没多少力气。
她偏偏逞强，咬着牙不肯服输，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干。
结果体力不支，又贪功冒进，一个不留神她被汹涌的浪头一下拍翻，要不是李旭峰就在旁边，反应还快，蔡洁这会儿估计早就凉透了。
李旭峰捞了蔡洁一把，却把自己折了进去。
还好还好，老天开眼，让李旭峰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刘厂长领着厂里小队平安归来。
李旭峰心里挂念着母亲，匆匆跟大家告别后，就一路小跑往宿舍赶去。
蔡洁跟在他身后，也小跑了两步，被刘厂长一把扯了回来。
“蔡洁同志，你今天晚上无组织无纪律，差点酿成大祸。等洪水退了，你给我写上两千字的检查，好好反省反省！”
刘厂长好歹考虑到蔡洁是女同志，又是厂里招来的大学生。
这话还是他遣散了其他人之后才说的。
他沉着脸，语重心长：“我年纪跟你父亲差不多了，算你半个长辈不过分吧？李旭峰是有家室的男人，你一个前途光明的女青年跟他身上浪费什么？收收你的心思吧，别闹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刘厂长这话算是撕破了蔡洁最后一点自尊。
她捂着脸哭了。
“要哭回宿舍去哭，换一身衣裳！这几天县里事情多着呢，可没工夫让你请假。”
蔡洁哭哭啼啼地走了。
另外一边的李旭峰回到宿舍，迎面就是张小花关切焦急的脸。
见丈夫平安归来，她顾不上对方满身风雨，紧紧抱住他。
“你没事儿就好。”她松了口气。
其实这半夜她压根没怎么睡好，半醒半睡，耳边始终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旭峰：“妈呢？”
“咱妈睡下了。”
张小花压低声音，指着那边用一块床单隔起来的小床。
李旭峰还是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掀开帘子一角。
床上，白柳安合眼躺着，睡得很平静。
她身上还穿着刚才去救李旭峰的衣服，只是衣服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看不出来。
李旭峰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他刚想跟妻子说，一转念想起母亲叮嘱自己时的凌厉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岳母怎么样？孩子呢？你没事吧？”他话锋一转，念叨起家里的老老小小。
张小花：“放心吧，厂里宿舍虽然不如咱们家宽敞，但也住得下。我给你留了两个花卷还有凉菜，你吃一点吧。你这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先去换下，别着凉了。”
李旭峰动作很快，换好衣服就坐下来吃饭。
对今天救了蔡洁一事，他只字未提。
因为他的心里都是白柳安如神一样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那……真的是他老妈？
可除了自己亲娘之外，又会有谁在这种天气，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地救他呢？
李旭峰茫然了。
他以为那是一场梦……
然而，并不是。
吃了饭，李旭峰就用几张板凳搭着睡在外面。
他累极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脚醒来，外面的雨还没停。
天色黑沉沉一片，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张小花煮了粥，已经给孩子收拾好。
“这雨啥时候能停呢……”
“昨晚上开闸泄洪了。”李旭峰夹起一只馒头啃了两口。
“啥？那……县里？”张小花吓了一跳。
“怕是淹了一半。”
姜翠芬眉间紧锁，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你爸和你弟怎么样了……”
“有人去乡下疏散村民的，您别担心他们了。大老爷们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李旭峰现在说话越来越有白柳安的架势。
姜翠芬点点头，苦笑两下，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
早饭吃了一半，夫妻俩都察觉到不太对。
“妈怎么还没起来？”
张小花赶忙将孩子塞给李旭峰，匆匆去喊婆婆。
“妈，您醒了没？起来吃饭了。”
“妈！！”
张小花喊了好几声，帘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连忙掀开床单一看，发现白柳安依然睡得安稳，就连被子上的褶皱都跟昨晚上一模一样——她压根没动！
张小花又推了推婆婆。
白柳安还是没有反应。
她急忙伸手探了探白柳安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可这人不醒，总归不是个事儿呀！
“峰子，峰子，你快来呀！妈好像昏迷了。”
沉浸在昏迷里的白柳安其实意识是清醒的。
神识全开，她可以看到四周的一切，只是身体不能动。
她看着张小花和李旭峰着急万分，尤其是张小花，哭得鼻尖泛红，慌得六神无主。
“咱们还是赶紧送妈去医院吧。”
“你忘了吗？医院那边已经疏散了，现在只有临时门诊和病房。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咱们怎么把妈送过去？”
李旭峰也急了。
张小花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短短数个月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竟然对婆婆的感情变得这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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