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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师爷，不，现在郭县令的官轿已停在了客栈外。
“吴典吏，小的宋楠，往后咱们需多打交道啊！”
春寒之纪，宋楠仿佛怕别人不晓得其身份，手中拽着一般扇子，像个神经病似得，腰板弯的低，只是这话在这背景下来，吴贤是一句都不想听。
“宋师爷，您这话说得，咱们都是一家人！”
心里再恶心，吴贤也得先敬着，一边抓住宋楠的手，一边跟着宋楠往外走，“往后还是要需您多照顾！”
师爷不算官，只是一方私人幕僚，好坏全数寄托与主官身上。
可前有郭师爷那种成功例子，如今这位宋楠不用想都知道，背后多少也是有人，不然巴可结不上郭县令这位新相公。
“彼此照应，互相帮扶！”
宋楠一边笑着，腰板则在这过程中一点点挺直。
“理当如此，只是……”
吴贤瞟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城外出了那么大的事，老爷心里可是有底？”
“那是自然，王千总都准备好了，如今就等着那批贱民自己冲击县城呢，老弟要是有心，也可以捡捡，老爷说了都是一家人，有功自然就要一起领！”宋楠低声快速答复。
“捡就算了，如今一切都需紧着老爷！”
杀贼取功这没毛病，但前因如果是官逼民反，那问题就大了。
之前只是某种可能，吴贤便难受吃不下饭，如今可能化为现实，去取这种人头他做不到。
“典吏若是不想动手，那就出钱也行！”
宋楠一脸无所谓笑道，只觉得吴贤的道德水平还没降下来，也是，底线这东西，不突破一两次，谁能轻易接受。
只要有钱就行，有了钱，各类功不是照旧写在名字下面。
都不需要你动手，金钱开道，一路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吴贤若是想跑，也成，因功战死的美事就会有他一份。
“我的情况，师爷应该晓得！”
宋楠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提醒道，“十两一功，名额三十，多了也没有，老弟你当多为自己多多考虑！”
“一切都以师爷的意思！”
反正那万两本身就是空头支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继续忽悠就是了。
“好说，好说，具体的事后咱们在商量！”
走出客栈，谈完事情，宋楠一把推开吴贤的双手，快步走到官轿旁边，掀开一侧的轿帘打一个眼色，郭县令那张瘦猴般的脸一点点侧了过来，“我的典吏来了？”
“下官拜见大人！”
吴贤低下头，站在客栈门口回应道。
“跟上吧！”
郭县令的目光从吴贤身上扫过，帘子落下，双人官轿拔地而起，一晃一摇慢悠悠的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这不是想吃死我，而是想吃下我全家啊！”
看着离地而去的轿子，以及轿边一步一趋的宋楠，吴贤眼中闪过一缕明悟，跟着快速跟了上去。
一个人头十两银子，三十个人头，也就三百两。
之前姓郭随手借给他三百两。
三百两！
对普通百姓那是想都不想的财富，可对于黑暗官场中每一个人来说，这真不算什么。
相较于三百两银子，真值钱还是人头，是军功。
军功，甭管身在什么朝代，都是万金油的东西，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兑现。
十两一人头，这已经骨折价了！
要知道，这种买来的军功，可与战场杀敌来的不同，前者明码标价，卖主分清毫厘，只要买到就是赚到，乱来只会令该军官自绝官场。
不出意外，此次绞杀暴民动乱的军队，应该就是驻守平阴县城的漕司万户府下属的王千户，这支完全由元庭精锐组成军队，内部其实并不缺功勋，至少动手的人不缺，官升不上去那就换钱。
纯粹的就是一场买卖！
敢怎么做的，随便切开一个心都是黑的！
在这块“人血蛋糕”面前，“郭县令”能分的都不多，还让出三十个人头，且以低价卖个他？
这谋的要不是长远，而这个长远，可不就是是青田吴家吗？
“阿大，你们动作要快啊！”
目光看向西南，四省十三府，吴贤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一路跟着轿子靠近城门，当看到城门内随意站立数百兵马，以及路中央的近百轻骑兵，吴贤的心彻底跌入低谷。
人心如渊。
有心准备这些，他妈的但凡做点人事，也不至于如此，这帮畜生是怎么下得了手？
一切都准备好了，看看这些精锐兵卒，再想象城外那些劳苦半年，饿了数日，为了活命而不得不疯狂一把的百姓，吴贤仿佛看到了一场屠杀……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士族，都是士族，一帮腐朽的存在就应该被扫进垃圾堆，别给我机会，他日若是刀在手，我必活埋这些士族！”
封建时代，掌握了“土地”这类重要生产资料的士族，就没怎么干过人事。
纵然有先进者，那才占比多少？
皇朝轮替，不过是一场循环，不变的是这些早已腐朽的士人。
元朝统治，不过是无限放大了士人心中的黑暗。
一想到后面，朱元璋为掌全国，光复中华，加快恢复民生，不仅没有清洗这些罪孽，反倒全盘接受北方士族的投效，不少畜生本畜以后代，在往后十数年间，更是堂而皇之走上高位，吴贤内心便起了钻心之痛。
“贤弟，你这脸色可是不怎么好啊！”
郭县令走下轿子，原本堆满笑意的神色，当看到吴贤那一刻，一下子凝固起来。
“南方平稳，浙东虽有方贼为祸，但雄兵难见，贤不曾见过这等军威，初见大军，军中战意摄我心魂，失态之处还望大人见谅！”吴贤装作一脸心悸道，“不愧是我大元好男人啊！”
“以后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拍了拍吴贤的肩膀，郭师爷脸色化开，“走吧，随本老爷上城门观战，到时候本老爷，再给你介绍介绍诸位大人！”
“一切都尊老爷的意思！”
“走吧！”
说完，郭县令整理了一下崭新的“质孙服”，小步沿着城墙走道上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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