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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莺见势不妙，确定外面没人后，悄悄掩上门窗。
郭九收起图纸，定定地看着姬渺道：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郭某诚以待人，慕公子坐诊于此，也想请您坦诚相待。”
姬渺有些好笑：
“郭掌柜是嫌钱赚得不够痛快，还是往日被欺压得不够厉害？”
言外之意，是这银子赚得不昧良心，来得又快，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郭九激动得老脸涨红：
“姬丰那狗官欺压老百姓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仁和堂百年老店，世世代代受郁公恩泽，又岂会屈服于此人的淫威之下？”
“慕少臣这个身份我已知道是假的，您若不是姬二小姐，那我也不再过问，可您若是……”
“我是。”姬渺突然说道。
“小小姐！！”
郭九突然放声长叹，扑通一声跪在姬渺面前，老泪纵横。
“老奴原以为小姐八年前已遭遇不测，没想到，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您啊！！”
姬渺忙过来扶他：“九叔何必客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莺也跑上来搭把手，忙道：“就是呀掌柜的，您有话先起来说。”
郭九以袖遮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老奴跪着，让老奴跪着！！八年前老奴未能搭救小姐，已是对郁家有愧，如今又有何脸面站着面对小小姐？！”
姬渺神色微动，叫清莺拽个软垫放在郭九膝下，然后听郭九将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郁家并非一心只攻儒学，向朝廷教育和输送人才，平时乐善好施，也救下不少濒临破产的商贾。
仁和堂就是其中一家。
郁家幺女郁昕悦，也就是姬渺她娘。
虽然身为京城贵女，却无心女红婚嫁，而是一心扑在商贾之道上。
年二十，已坐拥大小店铺七十二家，自京城开外五百里，均有郁家商户。
什么酒楼客栈，什么驿马镖局，什么医堂药馆，均治理得井井有条。
郁家家产在短短三年时间富埒王侯，一时风光无量。
但为避免天家怀疑郁家有二心，郁昕悦主动搬出郁家，与郁家划清界限。
然而就是因为这个，让姬丰有了可乘之机。
某次醉酒后暗结珠胎，又被甜言蜜语反复拿捏，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我娘……当年根本就不是自愿嫁给姬丰的？！”
姬渺攥紧拳头，一字一句问道。
郭九叹了口气：
“小姐国色天香，又精于商贾之道。纵使是天家来聘，尚且掂量一二，又怎会随意下嫁给一个出身寒门的及第进士？”
“那我娘也完全可以将姬丰扭送官府，照我外公……”
姬渺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郁家书香门第，又权倾朝野，如何能将如此污点公布于天下？！
到时文武百官怎么看外公和娘亲，天下百姓又如何看外公和娘亲？？
古代的女子尚贞早嫁，娘亲二十未嫁又像个男人般频频抛头露面，本身已足够遭人诟病。
如今又出了这种事……
妈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还要强颜欢笑！！
况且这时候嫁人，也能稳妥地消除天家对郁家的疑虑吧？
姬渺小心翼翼地想，娘亲那时候一定委屈极了，但是又不得不清醒地作出决定。
一步错，步步错……她感觉心都疼碎了。
郭九看出姬渺的难过，着手续了杯茶递到她手边。
这孩子，就是太聪明，同小姐般通透玲珑。
只是对于太聪明的人，要她一眼望见悬崖又不得不一步步走上绝路！
老天啊，你太残忍！！
姬渺哽咽道谢，两口热茶下肚，感觉四肢回暖，才找回些许力气来。
“那目前这七十二家商铺，全都在姬丰手里？”
郭九摇摇头：
“除却仁和堂苦苦支撑，还有京城的暖香阁。但是八年过去，暖香阁的冷掌柜也不没了音讯。”
“剩下七十家铺，八年来破产二十家，十五家送给京城官员打点关系，十五家交给傅家帮忙打点照看。”
“姬丰不善经营，剩余二十家自己留着，这两年恐怕也是苟延残喘。”
姬渺沉思片刻，问道：
“那这二十家商铺有多少在覃川城内，又有多少店还有我娘留下的掌柜？”
她目前没有能力把全部商铺一举夺回来，只能慢慢蚕食，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
郭九想了想，道：
“有五家，两家医馆，三家药堂。”
“鹤年堂的掌柜苟万全已经完全成了姬丰的狗腿，须得提防着些，龟寿堂的周掌柜倒是中立，可以拉拢一下。”
姬渺记在心里，问：“那另外三家药堂呢？据说同仁和堂还有”
郭九面露难色：“另外三家……”
“其中三家是炮制和采摘药材的药堂，这些年来一直与仁和堂有合作，对姬家的管理经营模式也极为不忿。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们恃才傲物，且尤其看不起女子。昔日小姐想要驯服他们，也废了不少功夫。”
郭九停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
“小姐倘若想收回店铺，不如从这三位老师傅入手。刚开始可能艰难些，但只要这三家到手，后面会越发容易。”
姬渺点头：“不怕恃才傲物，就怕没有真本事。”
听到这郭九笑了：
“说起真本事，恐怕普天之下都没这三位老师傅炮制出来的药材精良。”
“所以纵然他们脾气古怪，店铺经营不当，姬丰也不敢轻易拱手让人。”
姬渺来了兴致：
“是吗？那咱店里有没有从这三家店铺进来的药材，快拿来看看。”
郭九立马去楼下叫跑堂的，不一会儿，十二种药材便整整齐齐地端了上来。
姬渺一一看去，这十二种药材的确制作精良，无可挑剔。
这十二种药材分别出自三家，一家四种。
岳家百草堂主要炮制植物类药材，切片，蜜炙，煎炒。
熊家虫兽馆主要炮制动物类药材，腌制，去毒，干晒。
铁家千山户主要炮制矿物类药材，水飞，磨炼，煅烧。
这三家药堂将水制法，火制法和水火共制法运用得炉火纯青，覃川乃至京城都无人能出其右。
这三家药堂以岳家百草堂为首，掌柜岳西楼温和内敛，却顽梗不化，今年七十有六，是三人中年岁最大的一位。
千山户的掌柜铁惊禾脾气暴躁，旁人不敢相与。
虫兽馆的掌柜熊永年倒是个有耐心的，但是心思重，没人能猜透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听完郭九的交代，姬渺心里大概有了数，问郭九：
“不知九叔同他们三人关系如何，我若想登门拜访，在九叔这可否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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