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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夜风轻拂,城北的喧嚣已然是逐渐在平息下来,而城南也被大队人马奔走的声音和火光所充斥着,高明此刻的心中却是变得越发焦灼起来。因为,就在他收拢了来自西角水门驻地的第三支人马,获得曾经任职过的巡漕河营响应和附从之后,却又在带队前往第四处重要的目标,扬子院巡检营时出现了意外。
因为之前说好约为内应的校尉却不知何故居然已不在营中;而墙头上士卒也毫不犹豫的据弓搭弩严阵以待,无论如何喊话和叫门皆以宵禁为由拒绝一切访客的进入;虽然身后跟随而来的队伍,依旧沉默不语等候着高明的下一步号令,但是却凭空让他在后背挤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
好在这场对峙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下一刻,高耸墙头上的火光突然就变得混乱动摇起来,而冒出一阵接一阵厮喊怒骂的喧嚣;又有尸体跌坠下来。却是高明派人绕道侧边攀墙而入的辛九、聂四等人,已然猝不及防的杀到了前门那些据墙对峙的弓手之中了。
而高明也毫不犹豫的下令猛攻强打,只见作为当头那些押院军士就在丈高营墙下,不断推举叠高成了一道道人梯而攀上一个个短甲衔刀的轻兵;又有巡水营将士推来一辆捆绑了硬物的大车,对着木板栅条的营门交替奋力捣撞起来;
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固墙坚垒而只是个位于城内的驻地而已,因此仅仅是攻打了约莫两刻光景之后,本来就是夯土木栅为主的驻地营门就被撞开,而令高明带来的众多士卒如潮水般的涌杀入其中,最后仅仅付出百余人的伤亡就完成了这一处据点的压制。
然后高明才得以知道,在营地内赫然还掩藏了一直足有两百余人的莫邪都士卒;在发生事变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控制和挟持了,那些有所混乱和动摇的巡检营将弁,又处决了其中有所异动的内应,迫使传令其他士卒坚守对抗;
但是一旦营房被打破之后,在来自高明麾下的齐声叫喊和鼓噪之下,那些混乱中的巡检兵也就毫不犹豫放弃抵抗,乃至倒戈相向杀向了作为监镇营内的莫邪都,结果就是连带那些被挟制的军将,也在事后被乘乱杀得七七八八了。
而在处决了巡检营内俘获莫邪都士卒,而将剩余巡检营士卒打散充入各军之中后,附从高明名下的四支人马无论良莠也达到了六千之众。虽然面对占据城北和子城要冲的左右莫邪都两万余人,未免还是有些不够看,但是也足以成为影响城内局面的变数和转机了。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高明已经事先派人在城南各处桥头,截杀和拦阻那些可能跑去子城报信的存在,但是在城南所发生的这一连串动静和事端,也很难能够再瞒得过吕氏**及其部属了,想必很快就会有彼辈所属的人马过来探察和镇压了。
接下来怕不是在城南爆发一场攻守交加的恶战。然而正当高明在城南数处可能用来大规模过兵的桥头、街口,分派和布置下人手以为埋伏和事后防守反击之际;他突然从不断散出去的探子回馈当中,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和反馈。
与此同时,扬州城西的江南盐巡院衙门之中,一所四壁上绘着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的阁楼中。
在成叠交错摆放的紫磨金片和松纹金版,还有堆叠如山形的大银铤和小银饼的环绕之间;作为盐巡院大使监运司事诸葛殷,也在用泪竹兔绒笔蘸着唾沫而,给案几上的公文计数和标注。同时还在嘴里嘟囔着:
“庐州杨行愍,愿献绢五万段,钱四千万,以就任衙下的副都团练使。。”
“许了他便是,但是想要实任的和庐舒防御使么,还要另外算了,靠这点进奉就远远不够了。。让他再掏出同样的价钱来,我给出他一个滁州军使好了。”
“真人(吕用之)不是已经放话了;若是他能将和州和舒州都夺还回来,我也何妨再许他两个刺史的价码呢!,自然了,这话对那张神剑之流也是一个道理。”
“内史还交代了,府内的职事随便卖卖也就罢了,可是守臣之任一定要审慎啊,不要随便卖给可能与我们为难的人家。。”
“还要好好的放水养鱼,留给那些上任之辈一些罗括回本的时间,不然短时间内换得太勤,这个位置就再也卖不动了。。莫要为些许之利,坏了自个名声和口碑啊。。”
看着这从案几上摆到地上的金银光泽,回想起他当年,曾经是个连寻常道院都进不去的落魄人。只能靠当街卖些似假幻真的药方苟活,还要时不时逃避那些来自被自己哄骗人家的追责打骂。
也早年因为混迹街头染了身风疽,经常抓的脓血满手而人人嫌避;但是自从通过那位援引为臂助的吕用之,以神仙之名攀附上这位高太尉之后,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这位出身顶级名门的高王素有洁癖,但信了神仙之说之后就毫无避嫌的独与自己同席促膝,传杯器而食。左右尝以为进言,高骈却笑曰:“神仙以此过人耳!”由此更加信重。
哪怕高骈养有一条细犬,曾闻其腥秽而多来近之。高骈嗔怪之畜生不知神仙,诸葛殷却灵机应变笑道:“殷尝于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相识。”于是这条细犬也被封了官职。
是以最终吕用之得到了总掌节衙内外的偌大权柄。身为同党仙人的自己,也得到扬州专署盐铁税务的要职,自此权大钱多财源广进,更勿论是良田美宅、珍宝女子滚滚而至。
因此,广陵城中最美的歌姬和舞伎,最华贵的衣冠器具,最上等的珍馐美食,最具威严和气势的前呼后拥出入排场和仪仗,几乎都应有尽有的自然进奉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不用他亲自开口说话,只要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自然就有那些趋奉于周旁以求沾光和分泽的人等,藉以权势和威逼、诈取手段,取送道他的面前来。
为了保持仙家一般的身份与神鬼莫测的名声,他们还要时不时只是那些爪牙和党羽,的暗行一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和伎俩。
比如将转运使杨子院中的硕大纪功碑,给连夜发遣民间牛群给拖运道街上,然后在旁树立木柱以为纪念:“不以人力,自然而至。”
此外,吕用之还会在雨季的时候,派遣门徒、党羽在在闾巷中纵火。然后待到火势在雨水中自灭,就在高太尉面前得意洋洋宣称道:
“这地方应该有一场火灾,城内将化为灰烬。但我派金山下的毒龙,用细雨滋润大地,虽然略有惊忧,但灾患终究没有发生。”
不管扬州的士民百姓对此相信与否,至少那位高令公为首的节衙上下是虔信不疑而又深以为然的。在似真似幻之间,他仿佛接近了众神,而眼中只有通向仙境的桥梁。
是以,在延和阁的顶端之上,人们经常见到这位高郡王身穿道服,骑于木鹤之上,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似乎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登临方士们许诺的那个极乐天国。
然而,在那位高太尉面前假扮神仙日久,终究是如临渊边而不免午夜心惊梦醒;因此诸葛殷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多次留宿过同一个女人,就是为了防止梦呓有失。
而在这一切真实于梦幻交错的日常里,偶然得以独处的时候,也只有这些财帛珍宝环绕的光泽,能让他感受到久违的片刻安心与宁静。
当然了,诸葛殷在这世上最感谢的还是拉了他一把的吕用之。所以哪怕知道这些买卖官身的勾当,乃是代人受过得多亦是替人做嫁衣的结果,也依旧乐此不疲。
作为淮南正当权三道之一,吕用之自谓为洞溪真君而精通各色显圣的左道法门,代表的是上古仙人神秘莫测的恩威所在;
而张守一号称辅弼和教导过炎帝的左圣——赤松子转世,因此既善于炼丹入药以奉内府,也是提领右莫邪都,而监掌诸军的实际负责人;
至于诸葛殷则称天庭所降下的玉霄将军,曾经为金阙玉帝值守内殿禁要的天军神将,则是代表三道联手之中最为弱势,但也最善于敛财堪称来者不拒的钱袋子所在。
这时候就像是顺遂着他的心意一般,从外间传来了一个贴身僮仆的声音:
“启禀将军,有进奉呈上。。”
听到“进奉”这两个字顿时就抓住了诸葛殷的耳朵。毕竟,相比好色弄权的吕用之,或是喜欢招摇彰显排场的张守一,作为本来就是一介泥腿子攀附出身的诸葛殷,他毕生所好的也就是这些阿堵物,环列围绕着自己的那种满足和成就感了。
随即,就有一张薄薄的纸片被放在五彩漆盘的锦缎上托送了进来;然后见到这张格外单薄东西的诸葛殷不由眉头一紧,顿时想要开**换将传报之人拖出去杖杀了。然后当他不经意看清上面的纹路和字样之后,却又顿然将话语给咽了下去,而露出一副欣然姿态来。
因为,别看这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赫然就是广陵城内大小数十家经营飞钱的练号、联柜当中,与京师大内群宦关系最为密切的“五峰号”,所出具的半张“便换”(原始汇兑券);因此上面用妙笔工画着“既合随取”“当钱五十万”的字眼和花押。
仔细再看了一遍“当钱五十万”而不是“当钱五十缗”,确认了数目无误之后,诸葛殷这才有些矜持的重新开口道:
“说罢,彼辈所求何事呼?”
“此乃求见之仪,若能得将军引荐真人当下,则不吝别有厚谢。。”
门外的僮仆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就且见上一见吧?”
诸葛殷转念数想后摆手道:毕竟,自从被那个毕鹞子围城之后,他卖官鬻爵出售告身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也再没有遇到了比这个更加豪阔的出手了;不然,他又何须与杨行愍、张神剑之流派来的使者继续周旋呢。
随着他的决意声下,守候在外的僮仆连忙前往外院传令开门和引入进奉的来人;然而不多久突然短促而激烈嘈杂声起,楼阁的外门就被突然强行撞翻开来;而作为诸葛殷从来不离左右亲信兼护卫的一名盐院将弁,更是嘶声惨叫着满身是血跌倒扑在了他的案几前。
“来人。”
“快来人。。”
“来人护我。。”
这一刻,养尊处优有年的诸葛殷也不禁骇然失色的惊窜起来,而像是受惊鹌鹑一般手足无措的嘶声大喊着左右的护卫人等;在没有回应而只有厮杀叫喊声中,又跌跌撞撞的打翻了许多精美华丽的陈设布置,向着内室慌不择路的逃避而去;
然而片刻之后,望着足有三层楼高的露台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做出那逃生一跃的诸葛殷,也终于被身后破门而入的甲兵被粗暴的反剪手臂倒拖回去,他倒是在挣扎间张口愈要呼喊些什么,却被人狠狠抽了几个刮子顿时就戛然而止,而在肥脸上显而易见的肿胀起来。
诸葛殷这才注意到俨然弥漫在小楼上下的血腥气,和在阶梯墙角处死了一地的护卫亲从;而楼下和外院则是已然被明火持杖的甲兵随团团包围起来,偶然间随着嚎哭和哀求、告饶声,时不时又人吧从内外院的各个角落搜拿出来;他不由心中愈发惊慌失措起来。
直到他被拖到了众多甲士所簇拥的一个依稀有些面熟的年轻人面前,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嘶声告求起来:
“高郎君饶命,我所有行事为那吕氏所迫,绝非本心本意。。。还请令我献出全数身家,以求苟全一命啊。”
“这狗贼倒是将财货尽藏近室,却便宜了咱们了。。”
这时候,俨然成为眼下押院军领将的罗念,摸了摸刀上血渍在旁嘶声道:
“现将这些财货搬出去,就地赏了那些将士吧。。”
高明却是点点头又摇头道:
“至于这位玉霄将军,径直杀了实在太过便宜了。他不是掌握了吕贼**的财货聚敛么,且容他多活一阵后续吐干净再做处置吧。此外,眼下他似乎还有令一些用处的。”
“对对,我对郎君大有用处,我愿报效郎君自赎。。”
而被按在地上的诸葛殷闻言,也像是应声虫一般的在泥地里不停的扣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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