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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唐末大军阀 > 第38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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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章

    而在广陵城内,蜀冈上节衙前庭林立的各色官署当中,也敲响了代表午休和廊食的云罄声;而从走中四散走出三五成群的青蓝官袍下品属官和从吏来,开始前往提供廊食的饭厅。而身份更高一些的浅绯、朱袍官员们,则是可以留在自己的官厅中用餐,吃得也不是公中定食而是家人送的食盒或是酒家的新菜。

    而至少从这些公中提供的定食数目和花样上看,还是相对不错的;既有莲花状的五色饼,焦黄的双麻饼,也有加了茶末的草麦粥和蒲团蒸饭;而配菜亦有时鲜的烧板鱼、干炙虾、庖鳝段、藕羹、菱芰、煎葵、韭蛋等等备选的名目,与之前长时间的短缺形成了鲜明对照。

    因此,也有人拿出自己盛装自带早食的食盒,按照规矩额外多掏几个大子儿出来,让人给厚厚的多打一份剩菜,作为午后公务的加餐;或又是在暮色前的登闻鼓敲响之后带回到家中去,虽然已经不太新鲜但是再过水热一热,于妻儿家人也是廉价而实惠的晚食。

    毕竟,自从这位新储帅上位以来,动作颇多也动静很大,但是可以看到的是一切都在好转,市面重新变得热闹起来而民生日用也相对充裕;虽然还有一些价格居高的物产;但是最明显的是就是城门外的早市和小市、还有路口的野市都陆续恢复了;这意味着扬州境内的彻底安定。

    然而在节衙深处,已经融化了好几桶冰块的一处签押公房当中。作为主要事务负责人的张承业,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案上公文,而在旁螺钿镶嵌精美备至的数层食盒,却是从热至冷都没有被打开过。在他眉头也隐有些不安和焦灼的痕迹。

    事实上自从他被迫鸭子上架,接受和协助处理起这淮南节衙的日常政务来之后,就没有如此困扰过。虽然他之前也未尝有过多少处理公务的经验,最多也就是帮助养父张泰草拟承发文书,代行一部分监军院的日常职责而已,也未曾想过尝试主政的机会。

    但是真正上手之后,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似乎这些涉及到实务施政上,他居然无师自通一般上手很快,也基本掌握了内在的基本要领。除掉他暂时管不到的功曹、兵曹、仓曹、胄曹和法曹之外,日常事务最为繁琐巨细的,反而是他以长史身份兼领民曹和户曹;

    毕竟是直接涉及到维系这么一座巨城,近百万户口的日常生计和正常运作所需;再加上吕氏妖党的胡作非为;让原本的官僚体系变相的崩坏和坍塌掉一大块。因此其中的千头万绪、盘根错节的积年干系和问题,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让人想要收拾也无从下手。

    但是总算是那位新帅愿意全力信赖和支持他,也敢于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激烈手段,清理掉那些不合时宜或又是畏首畏尾、庸碌无能之辈,然后再换上来一批让他往复的试错。再加上淮南镇本身家大业大的容错亢余,以及妖党覆灭之后人心思定的渴求;

    所以,才在短时间内没让他闹出什么大问题和真正乱子来。再加上一班旧日的文书佐僚的协助,得以很快抓住了其中掌握全局的要领,和如何区分轻重缓急的关节所在,不再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而能够比较精准和明确将具体职责,细化到合适人选身上。

    毕竟,扬州作为总领东南八道讨贼、盐铁、两税和转运诸事的,拥有比其他地方更加庞大而周密的体制和官吏群体;因此,在中上层严重残破和缺位的情况下,只要找对了使力方向和补足了数量;哪怕刚开始依旧有些生涩和迟缓,但是磨合时间一长也就慢慢顺畅起来了。

    他甚至可以学那位新帅的做法,拆东墙补西墙式的从扬子院、运司、等等暂时没有太多实务的附属衙门,挖一些有经验的老手来许以利害、前程,以为暂时维持扬州府和节衙局面,兼带引领、指导新晋之辈。

    他烦恼的是,眼下自己忙于处理那位高储帅带兵出阵之后堆积起来的公务,还要将其中一些折要和节选,定期通过三百里的加急快马送到前方去,以为报备和请示。正当忙得昏头昏脑之际,结果突然就听说了城内凭空开始流传起一些不好的传言来。

    说是那位上位不久就急于建功的小高储帅,已经在外兵败而行踪不明了;以至于已经与前方失联了好几天了;还有从外地回来的人信誓旦旦或是拍着胸口称,无论是西面的滁州还是北面的楚州,乃至南方刚打下来的海陵镇,都已经看不到大量驻军的存在了。

    甚至其流传之突然和快速,就连节衙官属、吏员当中都开始流传这种说法,而不免露出忧心忡忡或是茫然无措的表情来。然而,张承业却是不免在其中嗅到了阴谋和危险的味道,而毫不犹豫拒绝了重新宵禁和戒严的建议。同时让自己手下可以支使的扬州府衙,暗中开始维持街头秩序和寻查谣言的来源

    但是他派出去的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有所回复的,这就让无法干涉和借助驻军的力量,而只能被动等候手下消息的他,有些着急上火起来了。然后就在这时,仿佛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般,到了下午申时三刻,他突然接到了老家人的口信,说是养父张泰病倒了。

    然而不久之后,听说养父突发急病而公服都来不及脱,连忙策马简从赶回家探视的张承业;在诸事烦扰的昏头昏脑之间,突然见到后院里安然无恙、老神自在,而由妾侍侍奉吃着蒲桃的张泰,仿若是一同冰水浇在了头上,突然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阿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好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何苦要。。。”

    张承业脸色不渝的看着养父张泰,却是有些不认识一般的痛心疾首道:这还是他那个一贯与世无争,为了避免纷扰而主动自请出镇淮南,因为长久没有存在感而以至于被人称作“张菩萨”的父上么?

    “继元,你这是魔怔了么?”

    看起来富贵得体的张泰,却是慢条斯理的反问道:

    “阿耶。。”

    张承业有些错愕道:

    “这只是有利高氏的安定,却不是朝廷所要的那种安定。。”

    张泰轻轻把玩手中拂尘,不紧不慢的道:

    “可是,可是,这个满城士民何辜,事后又何以服众啊!”

    张承业闻言不由一时语曲,随又促声争辩道:

    “为了朝廷重主东南财赋的大计,也顾不得这些许牺牲了。事后自然会有所补偿。。”

    张泰依旧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我已经与城内交涉好了,将会由我儿暂且主持局面,”

    “这怎么可以!我辈不过是五体残缺之人。。”

    张承业闻言不由脸色愈发不虞道:

    “有何不可,我儿何须妄自菲薄,满城上下就你欲那位最得亲厚,也最适合时候出来收拾局面了。。”

    张泰轻轻点头道:

    “也正因是五体不全之人,才好正孚城内所望而后顾无忧啊。我已经暗中使人上表朝廷另委守臣,但在此之前还需得你暂且担待此大任了。”

    “不可。。”

    张承业表情挣扎了一阵子后,还是艰难的突出这两个字来。

    “愚钝!”

    张泰终于露出不耐之色:

    “不过权宜手段,难道区区的恩义,就令你忘了当初尊奉天子、挽颓天下的决意和誓言么?”

    “朝廷的大义,岂是靠一时背信忘义和诡诈手段,来推行和维系的么?”

    然而张承业的表情反而变得慢慢坚定起来,正色道:

    “历代以降的大内诸公,岂不是用惯了权谋诡作的手段,而不晓得堂堂正正的王道人心所在,才令天子权柄和威声势每况愈堕呼?”

    “。。。。。”

    张泰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暗自后悔为了培养对方忠君护国之心,给他看了太多微言大义的历史经典和乡贤义烈的著述,又鼓励其余士人交流往来甚多,以至于都与身为天子内臣(家奴)的身份和立场,都有些格格不入的错位日久了。

    下一刻,就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外间登时走进来数名粗壮力士,毫不犹豫的将难掩净色的张承业团团围了起来。张泰这才重新开口道:

    “且送郎君下去好好歇着吧,接下来一切自有杂家筹谋和编派。只消静待佳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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