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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接物的也都是近似家门出身优裕、礼教体面的同龄男女,在各种永远没有尽头的琴棋书画、宴会游乐当中度过生平岁月;而对于外间街市上的印象,也更多来自于那些跑腿使唤的奴仆们,不经意间说起的只言片语,却是充满了某种猎奇和自然而然的优越感。
哪怕是在不得不要与民同乐的踏春、秋游之际,家人也会在郊野山林池泊畔风景最好的位置,搭建起重重帷幕和步障来,好将自己家人与那些粗俗鄙陋,心思不纯的黎庶小民分割开来;也只有一些家门日常往来的宦门贵家才会得到入内拜访应酬的资格;
或又有极少数略有名声的士人被奴仆引着前来,恭恭敬敬或是慷慨激昂的进献辞赋新作的时候,就此接受他们这些内宅女眷们,充满好奇和优越感的品头论足;然后由此悲伤春秋一时,或是略微感叹一番对方诗文当中所体现出来的民生疾苦,然后又回到了富贵无虞又几乎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中去。
就在她几乎以为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要就此永生永世的维系和持续下去,而开始生出了明显的厌烦和叛逆心思来的时候;突然间她所熟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那位永远高高在上从容得体的父亲,富贵居养的母亲,厌弃俗务而浪荡花间的兄长;都一下子被踩在了尘泥当中。
高瑞卿也第一次知道,父母兄弟口中富贵天成的高氏家门;在刀兵加身的强权和横暴面前,其实和那些卑贱低下的黎庶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理所当然的显赫家门和富贵出身,还是义正言辞地怒斥或是威逼利诱的哀求,也不能改变他们像是猪狗一般被人搜拿出来,捆绑成串而哭哭啼啼带往那个不测的终局……
最后,居然只有高瑞卿这个早早有心逃家出外的小女子,依靠私下准备的手段意外躲过了一劫;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害怕和心悸不已。在主家落难之后,那些被驱散的奴仆们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们回来并不是为了报效和维系主家,而是像分食尸体的豺狗兀鹫一般露出另一番面貌来。
曾经在主家调\/教下恭谦得体、温文知礼的奴仆们,毫不犹豫的抢走和搬光了这所被查封的宅邸当中,所有能够看上眼的东西;最后又伸手向了那些因为暂时无处可去,而躲在宅邸当中的女婢们;那段混乱不堪的时间里,由此也上演了一幕幕悲惨而丑恶的事情。
她也一度不得不因此流落到街头,在感受到了市井生活的艰辛和因为穷苦困顿所催生的种种恶意之后,也遇上了昔日母亲身边外放出去嫁人的婢女;本以为这是一个劫后余生的转机,但没有想到是一个更大的噩梦开始;因为来自母亲身边旧人的不是想要报答恩情,更有被变相逐出豪门的忿怨。
如果不是惊弓之鸟的高瑞卿本能警惕和戒惧,她也许就被报复性的卖到了人牙子手中,然后在不可名状的手段之下屈服,而变成风尘场所之中以高氏家门为卖点的新花样……然后,在她蓬头垢面重新躲回后园里苦苦挣扎,突然一天外间消息传来,随着这位横空出世的四十三叔,高氏又重新在掌权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又何曾放开心怀与仅有亲近之人一同同游街市,而闲庭漫步在这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等当中。想到这里,高瑞卿不由又抱紧了身边这支不算特别强壮,却足以让她安心的男人臂膀。至少,已经失去所有家人之后的她,如今还有这位亦兄亦叔的宗长。
因为在那位翁祖的口中,这位兄长乃是应劫而生于世上身负大气运的非凡人物,也是高氏家门重振的关键和唯一指望,所以需要她尽心竭力的好好辅佐和侍奉、遵从;而在这些日子接触,她也的确
感受到了这位兄长不凡之处;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身边亲近之人很是亲和,也没什么架子:
因为,这世上仿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倒他一般的。无论那些部属和臣下们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和烦扰,总能够拿出一套又一套深谋远见的长远规划和令人耳目一新的解决方案;然而又在每时每刻都有各种奇思妙想和出人意表的新事物冒出来,而让她从旁记录无暇。
其中更是无所不包涉及到三教九流、天文地理,古今典故、兵法韬略,乃至是一些治国理政和微言大义的道理;甚至还会因为嫌弃她这个小女子太过阴郁的缘故,说起一些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或又是本该是宫廷密闻的奇闻异事,以为逗笑和开解。
只是街市上、楼台里那些穿戴不堪入目的女人也是在太讨厌,太过恬不知耻了;几乎是无所不在、无处不有的对着“兄长”这边,投来了遮遮掩掩、欲拒还迎或是大胆奔放的各色眼波和注目。却也让高瑞卿原本含笑吟吟的小脸笑得越来越冷;直到一个喷香扑鼻的食物送到她的嘴边。
“尝尝?”
“唔。”
高瑞卿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的当街,而不是“兄长”喜欢拿着零碎小食投喂的私下日常,顿又在刹那间变成雪染飞霞一般的脸色和小猫一样的咿唔声:
“兄长……”
“既然是出来散心,其实没有必要崩的那么紧,”
高明却是强忍住想要双手捏住她脸蛋边缘轻轻拉扯的冲动,而若无其事摆弄着手中炸?子道:
“多尝尝街上不一样的饮食,这般与民同乐的机会可是不多啊!”
“是,兄长。”
高瑞卿的注意力也很快随之被吸引到了街面上琳琅满目的食肆摊铺上去。她终究是正当好知之年的女孩儿,而眼前的这些对于她来说也实在太多与过往不同的新鲜事物了,以至于每每都有啧啧称奇的事物,都忍不禁想要尝试一番。
正所谓是“街店之内,百种饭食,异常弥满”,扬州既然汇集了南北要冲的物产,也自然融合大江南北的饮食特色。因此哪怕是街头游贩的小食,既有来自内陆江河湖泊的蜜姜、煎茭、烧菱、糖蟹、藕精、鱼贴和虾炙;也有沿海送来的鱼糕、鱼鲚、壳菜、花蟹、蛤蛎煎子;
酒楼食肆中,既有源自江东风味的粥饭汤粉、?食角黍,盐糖百果,醉生鲜脍;也有来自北方特色的毕罗??、胡饼酥环、混沌牢丸;又比如西域藩人和海外胡商所带来乳饼、酪浆、羊霍、马肠、牛碎羹的胡食,更有淮南当地的鱼羹肉滑、汤团绣肉、水菜杂伴,素做荤食;
因此,什么糖?儿、蜜水团、炙丸子、羊髓饼、豆膏,酸桃片、甑头糕、螺肉签;哪怕只是拿了荷叶垫手一样包上一点儿,就足以细品慢尝上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走的乏了渴了,就可以找个茶棚且做歇脚,然后叫上一壶时令的乌柑饮子或是梅膏水,既开胃也得解渴。
当高明一行路过小市桥头时,还从桥下撑船兜揽的船家手中,花几个铜子买到了一丛半开半放的白玉兰苞儿,然后塞在颈后和腰间蹀躞带上,自然就有一番举手投足随风散泌的清香淡淡。然而这时候,却是天不假人的突然远处乌云团聚,然后又很快变成了哔哩啪啦的骤雨激荡如雾。
就在这阵明显已经清凉十足的雨雾水汽当中,高明一行也顺势就近避到了一处茶酒门店的长篷下。随后其中又相继奔走涌入好些个身上沾着水迹的各色人等;各自落座之后又有茶酒博士上前询问,可要驱寒解湿的温酒茶汤;就算被拒绝了也是笑容如常不以为意。
然而随着进来避雨的人越多几乎无处落座,同行的扈卫不免皱起眉头,想要习惯性将其过于拥挤的周边人等驱赶开来,但是却被高明给按捺住;反倒是给自己叫了一壶最贵的兰亭酒,再加上一壶光州龙团,然后自然而然地听起周边的声嚣纷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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