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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广陵罗城,刚刚结束扬州馆试的余波未消,诸多入选士子游街夸名的象征仪式,犹自还存在街头巷尾士民百姓的话题当中。
阿师桥外的南市当中,一个江东口音古铜肤色的矮墩墩汉子,也在饶有趣味的闲逛着。只见他走走停停的时不时出没在街边的店铺、行栈之中,而出来的时候则会在手中多上一两样物件,被堆放在在了几名亦步亦趋相随的随从手中。
“左卫,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不是咱们那边市面上也有么?”
直到其中一名脸上有疤的高壮随从,忍不住开声问道:
“不一样,不一样的。”
这名矮墩汉子却是不以为意地摆手道:
“恕小的愚钝,这可有什么不同么,看起来都是一般的形制和材质。”
另一名随从也不禁问道:
“老顾和阿?你仔细瞧瞧就明白了。”
矮墩汉子信手拿起一个物件,赫然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带柄小铁锅子。然后,他又自随从中讨来一把看起来寒光烁烁的精铁匕首,对着这支锅子用力一戳。只听清脆的当一声就钉穿在其中,然后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的收回匕首,又反手拿起锅子给其他人传看。
只见被刺中的锅底处开了一个米粒大的小眼而已,而匕首的尖刃处也已经有所细微的磨损。矮墩汉轻轻叹声道:
“这可是天竺国所出的寒铁精匕啊,居然只能在这轻薄铁锅子上开个小眼儿,你们想到了什么么?”
“扬州真不愧是东南八路的物华天宝荟萃之所,有些上好物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年轻一些的阿?不由再度问道:
“不一般,不一般的。”
矮墩汉却是摇头道:
“若是咱们回头不计人工物力,聚集足够的老练工匠,凭借临安那边的老底子,自然也是可以打造出来的;可是作价就天差地别了,更莫说拿到这市面来随便贩卖了。你知道这口锅子作价几何么?才二十文,若买的多还送我铲和勺呢?可这支寒铁匕值多少,一缗(**百钱)尚且求之不得啊!”
“难道淮南的富庶和精工细作,已经如斯惊人了,这般物件都能随处贱卖么。”
听到这话,包括老顾、阿?在内的几名随从不由脸色肃然起来;
“喔在想啊,如若有人将这些唾手可得的铁制器具,大量贩售往江东地方去,岂不是可以就地重锻和打造上更多的兵器和甲胄了?”
矮墩汉又继续沉眉道:
听到这里,这几名既是乡党又是亲信的随从,也不由脸色愈发沉凝起来。看着这些路边摆放在外的锅碗盆瓢,就仿若是在看一顶顶铁盔和一面面团牌;而那些长短不一的刀杖铲勺,则是一捆捆刀剑枪槊;乃至是那些铁质的零碎小物件,也成了箭簇和矛头一般。
却是恨不得马上发兵当场查抄了。要知道,自家能够称雄于乡里而力压境内各路人马,所凭仗的不过是地盘足饶的物用和犒赏之下,将士用命而甲械精良而已。但是一旦这些极为廉价的铁器大举输入和扩散之后,他们所凭据的优势就被大为削弱了。
“你再看看这匹绢布,可曾看出了什么?”
然后,矮墩汉又从已经采买到的物件当中,一样样的拿出来列举给他们看,有的是一段杂色粗绢,有的是一包数饼的团茶,有的是一册翻得卷边起来的旧书,甚至是一团用来包裹吃食,而带着细小印刷文字的皱纸面……
最后,当他细数到了刚刚举办过的淮南馆试之后,所张榜公布而出的那十几个明显来自杭州当地士人、学子的名字时。所有人都再次沉默了,因为这其中赫然有好几位,乃是被自家门户给招揽过,却婉拒隐居在家的小有名气之辈。
“这些……辜负了恩义的鼠辈!”
老顾不由愤愤骂出声来:
“还是喔辈德行和名望不足啊,才令这些士人宁愿离乡远行投考淮南,也不愿入幕地方啊!”
矮墩汉却是叹息道:
因为这位矮墩黑汉,便是如今“知浙东军府事”董昌麾下的头号大将,官拜左卫将军、杭州刺史的钱?、钱婆留,也是未来五代十国坐享国祚最久的吴越国开祖兼奠基人;而老顾则是他麾下诨称顾和尚的越州余姚(今浙江余姚)人,武勇都指挥顾全武,阿?则是他的从弟杭州押官钱?。
他本是渔民之家出身,自小就好狠斗勇喜欢拳脚棍棒,因此,在十六岁开始就参与乡党的贩盐勾当,也由此在与官兵、盗贼的周旋中,聚拢了一群彪悍敢战的亲族乡党;因此很快因为武勇之名,受到当地聚众自保的武装力量——杭州八都之首,石镜镇指挥使董昌招揽和重用。
经过平定浙西王郢、朱直管、曹师雄、王知新等叛乱之后,逐渐提拔为偏将、副指挥使、兵马使、镇海军右副使等职。后来董昌击败刘汉宏入主越州之后,就委他为刺史留守起兵的杭州老家。这一次浙东观察董昌遣使前往淮南交涉事宜,他也突发奇想自请隐姓埋名跟随了过来,却也算是大开眼界兼收获颇丰了。
要知道,越州屈指可数的大船商徐氏,在浙东沿海之地大肆收买米粮谷物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够掩人耳目的事情;自然也惊动了浙东各路的地方势力。但至少相比那位因为出身微贱,而格外重视朝廷官位名爵有些执迷的董昌;董连帅;钱婆留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趋向。
要知道,根据他派出探子在徐氏船队里,所打探到的大致规模估算,那怕不是足够三五万兵马食用数载的粮草储备;而通常情况下开始屯集粮草的藩镇只有,就是想要对着周边用兵了。而江东之地距离淮南也不过一江之隔,虽然有长江天险之名,但那是针对不习水战的北方军队而言。
在地广人多,出产丰饶,兵强马壮而坐拥数支水师的淮南镇面前,所谓的天险也就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对方刚刚击败了意图进犯的宣州军之后,若是淮扬军打着兴师复仇的旗号挥兵江南,那所谓的大江险阻就根本没法阻挡对方兵锋所向。所以,他宁愿未雨绸缪的先来窥探虚实一二。
但没有想到只是来街面上见识一下,扬州作为天下第一繁华盛邑的气象和格局,却没有想到一下子就以小见大的看出来这么多,令人心惊的事物来了。或者说,在淮南易主之后不过半载,就已然有了如此之大的变化和意外,那时日一长岂非更令人无法想象了。
“阿?,须得你改换名籍,常驻淮扬一段时日了。”
接下来身材矮墩的钱?又继续开口道:
“小弟省得了,只是婆留大兄,又当做如何打算?”
年轻的钱?顿然点头称是:
“喔嘛,倒想寻机见一见,那位新任的淮阳之主,又是何等的人物?”
听到这话,钱?这一刻却突然眼神分外犀利道:
与此同时,蜀冈顶上的淮南节衙之内,高明也接到了江东屈指可数的大势力之一,雄踞越州自称留后的董昌所递送而来的交涉文书。
“这么说,越州方面只是想要借道淮南境内,以为输贡朝廷么?”
只是高明看到其中内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否是个假道伐虢式阴谋?然后继续看下去又反应过来,这显然是狼山镇(今上海崇明岛市)的水军大营重建之后,开始恢复长江出海口的胡逗洲,到江北漕河口的瓜步洲之间,日常巡逻和操练的缘故。
至少在缴获了随着秦彦的宣歙军一起到来的大批船只之后,其实在短时间内重建的淮扬水军已经不缺乏大小战船和输运船只了。所以无论是虚张声势也好,籍此重新疏通大江航路也好,如今的淮南水军无疑是在长江上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存在感。
所以,在南岸的宣州到常州的这一段两百多里江面,不要说是日常的打鱼船渡,就算是想要成规模的通商行船;都是在暂且占据了相对优势的淮阳水军的监控和威胁之下。
“此外,还有呈请高王,代为投书朝廷,为浙东正名,并重开浙东诸馆等等。并愿就此许以通商、互市的诸多利益。”
作为对外交涉和接待的新任馆驿巡官皮光业,恭声应道: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考虑,此间的交通干系,就交由你去磋商好了。”
高明只是略微权衡了下利弊得失,就回答道:
“对了,我在拨给你一笔公费,顺带能够替我多打听和试探一二,越州的人事关系等内情就更好了。”
“诺!”
这名新任未久的馆驿巡官皮光业,当即面带兴奋之色的领命而去了。他也是眼下终试的二十多名士子当中,矮子中挑大个的翘首之一。因此,他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名人,但是他爹却是当代大诗人,人称鹿门先生的晚唐大才子之一——皮日休。
只是历任苏州从事(《吴越备史》)、著作佐郎、太常博士、毗陵副使的皮日休,在黄巢大军攻破越州俘虏了前任浙东观察使崔缪之后,也将其裹挟入贼中。在黄巢称帝后,被迫任翰林学士,最后不知所踪。所以连带逃过一劫的皮光业成为了所谓的贼眷,这些年很是吃了些苦头。
因此,这次淮南馆试的终选当中,隐姓埋名前来参加的他,也不免被揭穿了来历和身份背景,差点儿就要被追究下狱;但是最后还是高明将其以“豪杰不问出身”的理由,拉了出来委任为馆驿巡官之一,眼下正是感恩戴德最为激烈的时候。
【作者题外话】:这章终于赶上了,真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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