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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她正为了撮合曼曼和苍亦而感到焦头烂额。
两人坐在回校的公交上，感到疲惫的她轻轻地依靠着贺贺，喃喃着问他。
“你说，曼曼和苍亦他们会在一起不？”
“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啊……”
方凉从而想到了自己和贺贺，他们一路走来，也并不容易，想来，也算得上是顺其自然吧？
于是她问，“贺贺，那我们俩算顺其自然嘛？”
当时贺贺，是怎么回她的呢？
她记得很清楚。
他说。
“不算。”
“我对你，蓄谋已久。”
——
那会儿，方凉还未品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当贺贺这是开窍了，上哪儿学来了这么一句情话。
眼下，却是明白了。
哪里是什么情话呀，分明说的就是大实话，心里话。
只是，不是情话，却更胜情话。
……
方凉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原来，她同贺贺，在初三那年就已经认识了。
而且，他便是那间猫咖店的小哥哥。
这转变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方凉消化了好半天，也没完全缓过神来。
原来，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原来，原来，一直都是他，从未有其他人的存在。
只是，令方凉感到万分不解的是——
“贺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明明之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把事实说出来的呀。
为什么不说呢？
贺渊闻言，抿紧了薄唇。
事实上，他曾有过隐瞒一辈子的想法。
他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明知道阿凉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或许，阿凉喜欢的，只是如今的他。
女孩胆子小，怂得不行，平时见了坏人有多远躲多远。
若是让女孩发现，他曾就是那样的人，那么，她会如何？
她会离开他吗？
她会在心里唾弃他吗？
她还会毫无保留地喜欢他吗？
想到这，贺渊便没了勇气。
自私也好，撒一辈子的谎也罢，他只想守着她，再不要分离了。
阿凉来H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以至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这样彻底暴露在女孩眼前。
沉默半响后，贺渊轻轻地拥住女孩，像是担心她随时会推开自己，而后离开。
“阿凉，对不起，我不该瞒你。可……”
“可是什么？”
方凉不解，她想不到贺贺执意隐瞒自己的缘由。
贺渊将头埋在女孩的颈窝，嗓音，竟在微微地颤抖。
“阿凉，我怕你不要我，会离开我。”
向来清冷不羁的少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贺渊，此刻却像是丢弃了他的盔甲，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是校霸又如何，性子凉薄又如何？
他并非无坚不摧。
女孩便是他的软肋，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喜怒哀乐，皆是因为她。
情绪起伏，也是因为她。
开始害怕失去，会感到患得患失，皆也因为她。
他有自知之明。
他不够好。
他曾十分混账，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在最美好的年华做着最腐烂的事情。
他像是残败的野玫，花瓣尽数落下，砸在了烂泥里。
可偏偏，在最糟糕的这一年，遇见了阿凉。
她干净，单纯，善良。
明明胆子那么小，明明他总是凶她，她却仍笑容以待，她总爱给他带零食，甜点，总爱同他说着学校里遇见的一些趣事。
也总爱，在每次分明是他不对的情况下，她率先同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念英文时嗓音清甜，比她给过他的任何糖果都要甜。她抱着小猫玩耍时眼眸弯起好看的弧度，像是皎洁明亮的月。
他望着她。
就像残败的玫瑰努力地昂.起它那干枯的枝叶，虔诚地，向往地，看着天空里挂着的那一轮明月。
他们相差甚远。
所以便想着，洗去这一身的污泥狼狈，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站在女孩跟前。
他做到了，他拥有了他的月光。
他珍惜她，宠爱她，却又难免在夜深人静时，感到患得患失。
若是她知道了，会如何？
明知道两人早已经彼此难以分开，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都不敢去赌。
他赌不起。
听到贺渊的回答，方凉瞪大眼睛，眼角止不住地红了。
“贺贺你是笨蛋吗？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呀！”
她的贺贺那么好，她怎么舍得呢？
“先前江书衍发的那些视频，我看过后不是就同你说过，我不介意的，我也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我又怎么可能会怕你，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远离你……”
方凉有些哽咽，又是气又是心疼。
他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呀。
听到女孩的答案，贺渊却感到如释重负，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阿凉，我没把握。”
女孩的确是看过他打架斗殴的视频，可那到底只是冰山一角，他没有把握，她知道他的全部时，是否还能如此坦然，如此地毫不犹豫。
可眼下，多年来的顾虑，担忧，患得患失，却因阿凉的这一番话，通通都烟消云散。
他终于知道，他的女孩，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了。
“阿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蹭着她的脖颈，竟像是在撒娇。
方凉却因为这一句，眼眶更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笨蛋贺贺，我没生气，我只是……我心疼你。”
贺贺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从众星捧月到被万人唾弃，高贵的贺家少爷，竟是无家可归，被一群混混围堵。
从高空跌落的滋味到底有多难受，那种缓缓降落，被拖入深渊的感受，又该有多绝望……
他没有安全感，也无法轻信任何人。
甚至，他不信自己。
他不信自己能完全地留住她，守住她。
所以他选择守住这个谎言，守住这段回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早在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她也正垂着眼眸，在脑海里描绘着他的模样。
在猫咖店，突然停电的那个夜晚，他们狼狈地摔抱在一起，黑夜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可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
从前太过懵懂，只当那会儿的自己是怕黑，紧张。
现在想来，那一刹的怦然，是心动。
……
贺渊没想到阿凉会哭，眼下看着女孩的眼泪，只觉得每一滴都砸在了他心里。
他手足无措，又痛恨自己，“阿凉，你别哭，别哭好吗？”
方凉啜泣着，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却是那样清晰。
“贺贺，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我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一直护送我去猫咖的那个人，是你。”
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她在快要到猫咖的时候，看见天边的云很漂亮，便打算拍一张待会给小哥哥看。
手机却不小心点开了前置，她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装扮，戴着黑帽子和黑色口罩，俨然就是清兰初中最近疯传的“猥琐大叔”。
她差点惊呼出声，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进了猫咖的后门。
方凉愣了住，后门通往的地方，就是小窗口的休息室。
她赶进猫咖时，换下一身行头的贺渊刚坐下，方凉将卡递给他时，指尖触碰，他的指腹有些濡湿。
“小哥哥，你刚才出去过吗？”
“没。”
女孩沉默许久，突然蹦出一句，“谢谢你，小哥哥。”
——
回忆到这，方凉的眼泪又一次汹涌，“我一直都知道，那个打了高年级学生的人是小哥哥，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可我从来没有畏惧过，从来没有……”
“贺贺，你知道吗？我来了屿晨后，也曾听过一些有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起初我也会怕，可是慢慢地接触下来，我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明明话不多，却会记住每一个细节，虽然嘴上说着不乐意，可朋友向你求助时你却是义不容辞，尽心尽力。”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可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贺贺，你从来都不是止步不前，你在发光，你很耀眼，是你教会了我勇敢，是你让我变得不再怯弱……”
“贺贺，如果你没有安全感，我就给足你安全感，好不好？”
“贺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从来没有这么热烈地喜欢过什么，贺贺，你是第一个。”
“当然，你也是最后一个。”
说完这句，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吻上了他。
这个吻，很温柔，很漫长，更像是一种安抚，一种心灵上的疗伤。
她的贺贺没有安全感，她便加倍地喜欢他，爱他，将他内心空缺的位置，都填补得满满当当。
贺渊已然说不出话来，望着跟前因为心疼他，而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揉碎了。
“阿凉。”
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温柔缱绻，胜过所有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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