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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仅靠步行，寻常百姓通常需要花费足足一两日的时间，才可走到另一城。
但就算是一座小城，亦有其独立的经济与行政体系。
所以，如果没有特殊的经商需求，或是没有得罪城里的大人物，百姓们大都会世代安居在出生之地，选择依城而生，依城而死。
正因如此，千百年间，各大王朝皆未形成大型的城镇集群，也就京畿附近会零星地分布着几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这还皇帝为了拱卫京城而有意为之的结果。
南青城这种特殊的构造，更是决定了其要扩大规模，便只能往山下慢慢修建而去，集群更是毫无可能。
这种难以加快的城间交流速度，在其经济和文化发展的岁月里，就造成了城间规模和人文历史的差异。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衍生出了如西蜀成县一样的城间鄙视链。
甚至围在城池外的林间小路收过路钱的匪寇们，也被这种鄙视链所影响，大山寨瞧不起小山寨，小山寨需巴结着大山寨。
然而，南青城外的那座叫老刀的小山寨，在大洛乃至是整个天下，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周遭的山匪们不仅从来没有为难过老刀寨之人，反而每年都定会期送上钱财加以扶持。
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从老刀寨中走出的魁梧莽夫，也就是现今大洛王朝的镇国将军，齐观海。
太和是天下士子的圣城，南青是天下文人的圣城，而这老刀寨自出了齐观海后，就成了天下匪寇的“圣城”。
匪寇间还有一个成了文的规定，即：凡至目之可及老刀寨之地，需叩首以拜。
其实，齐观海成名并非是因其武学，而因其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活在白川的铁蹄之下，而且还当了大官的人。
真正使他被山匪们封圣原因，是因为白川登基后的一句话：天下能人志士众多，唯有齐观海能让朕正看一眼。
要知道，白川起兵北上之前，作为青州境内胆子最大的匪寇，齐观海不止一次如今晚一般，在南青城下叫嚣着待城中主人走后，就要将这座山城洗劫一空。
结果自然是白川心生厌烦，带兵马踏老刀寨，活捉了这厮。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出了名的莽夫会被处决之时，白川却亲自率领着三万青州水师，将其护送去了东海的某个打铁匠所在的小岛之上。
至于去做了什么，便无从知晓了。
这一套为人乐道的匪寇传说，在山路上的齐观海看来，却是一道犹如梦魇般的经历。
世人都觉得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有他自己知晓，白川和东海的郑玉林，根本不算是天地间的人。
那段被抓上南青城到被放出打铁小岛的经历，他如今依然是记忆犹新。
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位靠一双拳头就入了天藏的莽夫，对白川避而不及，对东海上发生的事更是置之不谈，提之即怒。
……
夜风呼啸，山上的喧哗景象在一片疑惑声中逐渐沉寂了下去。
时已将近子时，入城上山的路上，除了一些自诩高雅的才子还在把酒言欢、阔谈时局，便再无其他百姓行走。
每每听及这些后生小辈的高谈阔论，齐观海总是忍不住驻足嘲讽一句：“狗屁不通。”
但同时他也心生疑惑，龙椅上的那位爷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无数人废寝忘食甚至是头破血流地都想挤身到他的麾下去。
反正在他看来，跟了白川，除了得到一些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朝廷地位，就只剩下一大堆让人心烦的烂事。
如若让他再选一次，当初肯定不会跑来城下挑衅，和那些寨中豪士天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再劫点奸商赚些钱财，难道不比你天天坐在中南山上，听着那些老怪物的巴结要快活？
“唉……”
事已至此，万千悔意，皆只能化作山路上的一声长叹。
他对着北方抱了抱拳。
“算了算了，谁叫你白川老儿是皇帝呢，到底还是我自讨苦吃。也罢，今天我就上山去，替你好好教育教育那顾白眼……”
……
夜色之下，诸多正在饮酒作诗的才子们，隐约看到山路上有个身材高大的紫衣男子大步往山上走去。
诗还未作完，那人又迈着大步走了下来，不过在其身后，似乎多了十几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事。
见到这一幕，不少人神色慌张，以为是城外的匪寇又上山来打劫钱财了，正当他们想起身去报官时，却又发现山路上空无一人。
年轻诗人们摇了摇酒壶，面面相觑，皆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然，他们确实没有喝多，看到的人影也都是真的，至于那十几个被人拖拽下山的物事，则是城中的几十个天机术士。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道人影的脸上，却尽是愤怒之色。
城外，小溪边。
白望强忍剧痛，将最后一块肋骨归位。
作罢，他坐在原地喘着粗气，等候着那个比白乾还喜怒无常的大山匪过来。
约莫两炷香后，前方的小路上果然出现了齐观海的身影，在其身后，还拖着十个巨大的裹尸袋。
白望有些疑惑，照理来说杀人出了气，理应平复了许多才是，但齐观海脸上的愤怒之色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愈发严重。
未等他开口询问，来人便先行大吼道：
“你说顾老儿去了北齐？”
“正是。”白望乖乖答道，一点青阳王的架子都不敢摆。
“何时去的？”
“半月前。”
“本座的裹尸袋还有许多，你他娘的再不说实话，老子将你也一起装进去。”
白望还是一脸肯定道：“就是半……”
这恶人的确只能由恶人磨，说谎之人可能不会遭雷劈，但一定被齐观海打。
将天藏莽夫当做傻子的青阳王，短短五炷香的时间，就连挨了两掌，他刚刚归位的肋骨，又再次错位。
更可悲的是，齐观海连着两次吐的唾沫，也都落在了白望的脸上。
“普天之下，除了白川，还没有人敢骗本座，你能活着，就算是烧了高香，若是要记恨……哼……”
齐观海冷哼一声，未将话说完，便拖着那十几具尸体，朝北方走去。
……
永圣十五年。
大洛化道之人南下索命，南青城硕果仅存的十六位天机术士一夜殒命。
这天，大洛的气运暴涨三节。
同日，大洛棋圣顾玄礼，一步踏入了北齐边境。
凉山之上，约莫三千位身着朴素的农民，在夜色之下，悄悄聚集在了一起，在一人的带领之下，迈着整齐地步伐朝西蜀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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