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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篡位登基之后，许多繁文缛节都被他强行取消或是用其他方式取缔了，然而这有些劳人伤财的祭天仪式却不曾大改，只在以往天子亲至献祭礼一事上放松了许多，如今已是皇家姓白之人都可以来主持仪式，再有就是允许那些被委以重任或是繁忙到实在脱不开身的大臣们可不来。
记得礼部尚书高士因为陛下要改祭天礼节，在朝堂上闹腾了许久，而白川当时的搪塞借口便是说：朕每年给他老天爷送了这么多东西去，天灾人祸不减不说，还呈现连年上升趋势，朕将那些钱财牛羊去送与百姓，效果岂不是更好？
高老书生虽被怼的哑口无言，但还是松口不放，僵持不下许久的两人最终达成协议，即他皇帝一子一女皆可主持仪式，大臣有事可不来。
一心觉得祭天礼节不可欠缺的公主白兰，在出了上九学宫之后，就理所当然的当上了祭天主持。
如今，大臣也已习惯了“每逢祭天，天子不见，却见公主”的状态。
今天，看完母亲的白兰又先一步回了皇宫，主持她的祭天仪式去了。
墓前只剩下了太子与皇帝二人。
太子殿下向来喜欢与老天作对的性格，或多或少随了白川，因此在取消祭天礼一事上，白乾当然无条件支持父亲。
他盯着远方那座代表着极致权财的宏伟雄城，道：
“世间万物，唯老天最做事最绝，逼你听他的不说，还他娘的是个拿钱不办事儿的主。爹，我看明年的祭天礼……还是取消了的好。”
曾经差点将祭天礼取消，把天上的玉帝老儿起个半死的白川，此时却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
“不是谁都跟咱爷俩似的，不敬天也不敬神，这老天爷虽虚无缥缈，但在许多人心里，他的地位其实比我这实实在在的皇帝还要高上许多。”
“天下说是白家的，可到底也是每个人的，咱不能以己之见，将所有人的念想都给断了，这样不好。”
白乾固执辩驳道：
“我就见不得高士之流得了便宜还觉委屈的样子，我就不信这祭天礼取消了，他还就真的会寻死腻活。当初他极力反对，无非就是想得到些地位，让群臣高看他一眼罢了。”
白川道：
“既然说到了他，那爹便给你说道说道，就当是在你做皇帝之前的一番传经授典了。”
“如你所说，他是有一番小心思不假，不过换个角度，站在他礼部尚书的角度来看，这其中更多的是他对于天下的固有认知使然。”
“世间千万王朝，皆有六部尚书一职，设而不废，自然有其道理，为何当初爹废多设立西厂却无人反对，那便是因为几个尚书身居一职，清楚这天下需要的是什么。”
“咱们这些做大爷的，被手底下的人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天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就只能一心将这些人管好了，再让他们去管天下。”
“高士苦苦阻挠，爹与他互相妥协，一来可让百官睁眼看清楚，我虽不是顺位继承，但也是个明君，登基之初，稳定了不少民心；二来也让六部权柄最弱的高士，得到了他本该有的地位。一举两得，至多不过让爹有些不痛快罢了。”
“所以啊，咱还得多谢谢那老书生。”
他对着有些僵硬的手哈了口气，继续说道：
“纵观朝堂，人人皆为高士。只要于这江山社稷有益无害，咱们不痛快一些也都值了。”
说完，他看了看正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混账小子，笑骂道：
“小兔崽子，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白乾甩甩头，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许，一本正经地回道：
“自然是全都听进去了。”
“那你又听懂多少？”
白乾眯眼盯着这片大好江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碎云，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全都懂了……但是，这祭天礼，还是该废。”
白川张了张嘴，满脸愕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白乾却怅然道：
“娘走得早，你不说，但我也知道，她的死肯定与我脱不了干系，可我若是当时的你，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任她说什么，寻死腻活，从此再不见你也好，都要绝了她独子里的命。”
“你别急着骂我，儿子我没读过书什么书，不知道书中那套帝王治国文章讲的是什么，向来只信奉心里这套烂俗道理。”
“若宫里的老人说的没错，当初你寻遍天下良方，求便佛道两家的大人物，一心想着要就她性命，可佛门那个老怪宁愿置香火于不顾，也不肯答应帮娘找条活路，最终还是道门那两个老道士替她续的命。”
“您当初没阻止娘生下我，这已经是错了一次，您知晓佛门人通晓生死之法，却也不曾逼迫，这便错了第二次。”
说着，他转头凝视着白川的眼睛，道：
“爹，你在群臣百官面前妥协这无可厚非，但换做是我，则断然不会，你这套道理在我这儿行不通，我依旧觉得……这祭天礼，该绝！”
说话间，白川全程瞪大眼睛，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虽说当初白乾从西蜀送信回来，已让他做好了某些心里准备。
但如今当面听他讲道理，却仍旧与当初在凉山上的白兰一样，无法相信这混账儿子能说出这般话。
墓碑前的回魂香已经燃尽，灰白色的香灰断落到地上，轻轻砸在的白川的脚上。
这一刻，身形已经佝偻了许久的皇帝陛下，忽然挺直了腰杆，亦如北伐初登太极殿一般意气风发：
“小乾，杀上佛门要多少兵甲？”
白乾微微一愣，很快说道：
“十万。”
白川放声大笑，帝王之音回荡在宁寿山上。
“明年春节，爹与你一同灭佛！祭你娘在天之灵。”
说着，他回头轻抚着墓碑上的名字，道：
“琳儿，这次你可就不要再劝了……”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又道：
“劝也没用。”
……
这天，祭天礼进行到一般，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迈步走到天坛，联手将那象征着承天之运的祭坛打翻。
令群臣惊愕。
让老天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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