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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洛历史来看,凡出使或是接见外宾的事儿,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历朝历代的鸿胪寺卿都是一些脾气极好,行事风格谨慎,且遇到他国皇帝刁难又敢不卑不亢之人,可以说能坐上这个正四品位置的人,都是一些兼具勇气与谋略之人。
今天北齐派来的这个彪悍男子,无论是面相还是说话,都全然不像是个有勇有谋之人,步入太极殿的那一刻便将积压在心中的怨气给发泄了出来,指着李旬和白兰两人就开始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大洛话聒噪,言大洛王朝安居中原,却不懂礼数,既无迎宾队伍,也无天子等候,实损皇家风范。
句句都是大不敬,与寻常外交中的使臣之发言完全是两种概念,倒像个北齐特意派来凑数的山野鄙夫,来大洛撒野了。听得大殿两旁那些官员们各个面色古怪,睡意全无。
要说白川这辈子干得最让人称道的事情是南青之变,北伐夺皇位。
那他最大的贡献便是让如同散沙一般的大洛官制,都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虽任有内斗状况,他倒台了也必定会出现树倒猢狲散的结果,但不管他的方法和结果是好是坏,总归还是将上下官僚都拧成了麻绳。
如今不管大臣们是自愿还是迫于皇帝陛下的压力,心里都有一个统一的概念,那便是一致对外,特别是对齐。
加之立冬之时,首辅大人一人独退百万师,或多或少又给洛朝官员们的心里烧了一把火,所以今天面对北齐使节的不敬,本就觉得齐人大都是蛮夷的大臣们,则没来由一股火生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盯着那北齐的鸿胪寺卿。
其中,曾领兵打过丈的兵部尚书刘承言,就是一个不会惯着这种撒野狗的人,他出列嘲讽道:
“我朝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怎又有那么多心思见你们几位?本官说句不好听的,尔等一无厚礼,二无国书,来我皇宫之重地做的第一件事即是出言不逊,咱们没挑你的骨头就算了,你怎还好意思蹬鼻子上脸?”
那鸿胪寺卿正想再度发作,为首的北齐二皇子拓跋胤却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随后笑着对刘承言说道:
“本王管教不严,让大人见笑了。”
他扫视了朝堂两侧怒气腾腾的百官们,又道:
“若诸位尚不满意,本王亦可就此将他杀了如何?”
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这狗主人主既然动了手,话也说到了如此地步,刘承言便只好代表百官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高堂上的李旬和白兰二人脸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没发一言。
两国实力不相上下,于情,拓跋胤与白兰算同辈,于礼,二人都是帝王之后,在洛帝未到场的情况下,拓跋胤可免去跪礼,只需行抱拳礼即可。
在安抚了一众洛朝官员后,拓跋胤立马变了一张脸,带着大含深意的笑容对着白兰抱拳道:
“本王仅代表北齐天子,前来问候公主殿下与诸位大臣。刚刚下人不知礼数,出言多有不逊,但并非代表我拓跋家的意思,还望公主与……这位李大人海涵。”
白兰站于龙椅跟前的台阶上,明喻着代天子言,李旬站位比白兰矮一级台阶,这是礼数。
然,率先发言的却是李旬,不是白兰。
“二殿下千里跋涉而来,下人有怨气也属正常,本官今日就代陛下原谅了你的下人,但下不为例。”
拓跋胤瞳孔一缩,他早些就有预料,这个半年前不惜丢下性命与他对垒谈判的李姓首辅,今日必定也会语出惊人,但他还是没想到这老家伙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这些年来,两国人自平民百姓,到江湖门派,再到龙袍天子,在大小事情上皆不对付,都想评个孰高孰低出来,面对李旬的强硬态度,拓跋胤自然也不甘示弱,腰杆仍旧挺得笔直,他不想在洛朝落了威风。
“李大人还是像半年前那般强势啊,不知您身上的伤可有好全?记得大人走的时候,可是浑身静脉都断了不少的。”
李旬这辈子啥风浪没见过,小辈嘴毒不饶人这种事,他在南青当白川幕僚的时候可就见识了太多了,如今又岂会被拓跋胤三言两语给恶心到。
毕竟是吃过大几十年官饭的当朝首辅,轮谋略轨迹,论心性,他都比这二十几岁的小子要深得多。
“殿下偷袭之术倒是堪比天下大宗师,不过不巧让殿下失望了,本官身子骨不但硬朗得很,甚至经那一役,饭都能多吃下几碗了。”
“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候,也算我洛朝给了殿下面子,本官觉着,殿下与其浪费口舌纠结与本官的过节,倒不如先把正事儿说了。免得待会儿某位身有要事的大人先行走了,你又说我洛朝人失了礼数。”
拓跋胤笑意不减,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似乎并未将李旬说的东西放在心上。
二人并未过多呈口舌之快,简单几句之后便步入了正题。
拓跋胤伸出手,后方下人递来一份明黄文书,他未急着呈上,先问道:
“陛下确定不来了吗?本王怕这份文书出世,您二位做不了决定。”
沉默了许久的白兰这时终于开了玉口道:
“照念即可,无需呈上,若为宣战书……还请你念大声些。”
“……”
拓跋胤脸色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不顾很快又恢复如常,只见他摊开卷起的文书,便说道:
“素问大洛公主才华横溢,远超寻常才子远矣,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那本王便不卖关子了,今日亲自前来,正是为传北齐圣上之宣战书!”
话音落下,太极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便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谩骂声。
“还真惯了他拓跋老儿的德性,宣个战要搞些排场出来。”
“就是,这北齐皇帝咋变得娘们儿兮兮的。当初百万军甲压境,也没见有今天这般作态?”
“本官育有四子,若是真要打,明天老子就将他们扔到边关去。还怕我等接不住这宣战书?呸!去他大爷的。”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活这千层浪却完全出乎拓跋胤的意料。
他本以为说了这话,这些大臣不说怕的当场求情,也至少会心生恐惧吧,可这骂人又是什么状况?洛朝人不是以和自居,咋今天变得如此好战了?
一众使节们错愕之情溢于言表,在大臣们的激愤中,逐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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