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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上次你说自己老了,想辞官回乡,朕如此说,可又有何牵强之处?”
李旬看着桌上茶杯里冒出的阵阵热气,道:
“我是臣,您是君,这借口我说得,您却说不得。”
“陛下,您想退位这件事儿并没有什么过错,可在今天这样的局势之下您说要退位,属实让臣有些……难接受。咱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您不能就以一句‘人老了’就草草扔给殿下去了。”
白川回到位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一旁待其冷却,问道:
“咱们自发兵南青城起,到拿到整座江山,用了多少年?”
李旬思索片刻,答道:
“约莫五年。”
“五年……那五年里咱们可有一天过得舒坦?”
李旬沉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白川又道:
“咱们用了五年时间打下江山,却花了整整十五年时间整顿,李旬,朕再问你,商改铁令发布之前,你觉得朕可曾真正收拢了天下士子的心?”
想到去年丽州爆发的农民起义,李旬又摇了摇头。
“所以这便是朕想退位的关键所在。”
李旬蹙眉投来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白川喝下一口尚未完全冷却的茶,继续说道:
“你我联手征战五年,建立起如天高般的威慑力,其后用了十五年整顿吏治,大刀阔斧地改革,这些年咱俩手里沾的鲜血,恐怕早就能将洛河染个通透了,可最终呢?不也还是没收到什么成效吗。”
“先观外部,在去年以前,北齐哪次大军压境,我们不是舔着脸过去求和,可以说商改之前,咱敢根本没有胆子去与北齐全面开战,否则去年朕也不会同意你前去北方求和。”
“再观国内,积压已久农民问题、商人问题、官吏问题,在咱们手里可有得到根本解决?哦,就算他们没有太过放肆,不过也是忌惮朕的手段罢了,若是朕死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说来也可笑,咱们二十年的努力,到头来还不如那小子的一纸商改令收效好,你说咱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们老了,老的却不是身体,而是心性,许多治国手段真比不得年轻人,朕觉得,不如就此将权力放下去,于你、于我、于这天下都是好事。”
话虽有些道理,但在李旬看来,这仍旧有些片面。
“殿下此次治商,依旧是借您的手,若没有你我的震慑,这商改又如何会达到今天这样的效果?”
白川回道:
“所以朕才要借着身子骨尚还硬朗,脑子也还清晰的时候退居幕后,助小乾在朝中建立起威信。”
李旬摇头道:
“北齐与我朝国情不同,拓跋宏那一套在咱们这里真的很难行得通。殿下要建立威信,可不止是打趴一个北齐那么简单,国内还有一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白望,南北两方亦还有对殿下颇有不满的士林啊,您还不如呆在龙椅上,将内忧处理完再把江山交给他。”
白川叹了口气,言辞也变得有些无奈。
“朕也想如此,可内忧与外患,朕已无法两头兼顾,能解决完一边便已需要用尽全力,就算朕能将小乾在国内士林名声扶正,可到了那天,恐怕早就与北齐打起来了。那时朕再将江山给他,那他是得了民心,可军心呢?一个毫无征伐气的皇帝,如何能让三百万大军信服?更如何能将北齐制服?”
“朕知道,你肯定又想说那先打不就可以了吗,这一点朕也考虑过,不过以两国的体量来看,这场大战不起则已,起则必定要打个七八年才行。朕能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暂且不说,如若那时他拿到江山,按那小子的脾气,不把全国士林、书院给杀个痛都算是好的了,还指望着他循序渐进?”
“高士之前提过,前秦灭亡,有一原因便是皇帝得罪了天下士子。朕可不想让朕的儿子成为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到最后连祖宗灵位都进不去。”
听到这里,李旬已然明白,皇上这是已经做好决定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继续劝下去的欲望了。
“也罢,臣知道,您做完的决定,除了先后,定是没有人能改的。算了,您说一个时间,好让臣也做好准备。”
白川比了个二。
李旬问道:“两年后?”
白川摇了摇头:“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反正不出两年。”
李旬眯起眼睛思索良久。
“不行,三年,否则臣就将这消息告知公主和殿下。”
白川满脸苦涩地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摇头道:
“时间不够。”
李旬先是一愣,接着便忽然睁大眼睛望着白川,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您……您的伤……”
白川点了点头。
“魏忠看过了,他说能活个五年都成问题。”
“什么?!怎会如此?!张不言不是给您看过的吗?说再坚持个三十年也没问题的啊!”李旬大惊失色,首辅该有的稳重当然无存。
可能是早就察觉自己命不久矣,白川倒还一脸淡然,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恐惧的地方。他伸手指着房顶说道:
“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儿了,张不言是儒家圣人,只能推算个大概时间,当年朕带着张琳去梵静山的时候,那秃驴就说了,至多不过二十五年,加上这些年朕干的事儿早都不知折去多少阳寿了,剩的五年,怕也都是老天开恩了。”
李旬是个读书人,对武道知之甚少,更加不信佛门和道门那些神鬼之说。佛门的话他自然也不会多信。
“会不会是佛门那边出了纰漏,推错了?”
尽管这样问了,但他内心深处还是知道结果,这不过是他不愿相信罢了。
果不其然,此时白川开口道:
“朕的身体,朕知道,是张不言推错了。”
听完这句话,李旬望天长出一口气,再低头望向茶桌上早已冷透的铁观音,顿觉一切都已无味。
看着老友这幅沮丧的表情,一旁的白川还有心思开玩笑道:
“你丧气个冬瓜蛋子,整的就像朕今天要死了一样,再说咱俩谁先走还不一定嘞。”
李旬闷在胸口的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不顾眼前之人的身份,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着白川的脑袋,但最终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怒甩了两袖便回到了桌案旁。
白川摇头笑道:
“既然年都过完了,丽州送来的人头就可以挂上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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