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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偌大的天下，除了老爹与姐姐两人，要想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样真情流露的话，太难。
小时候很难，现在也难，将来做了皇帝，当更难。
所以他自始自终都未打断这位好友的好心。
任凭高宣宰说着他自己认为合理的劝说辞。
然而其实一直滔滔不绝的高宣宰心里很清楚，自己说再多也都无济于事，因为他了解，只要白乾决定下来的事，天下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拉得回来。
人家今天来府上，也不是来询问他意见的，只是单纯通知他一声罢了。
想到这些，他话里的意思便由北齐条件差，人少女人更少，咱们南方人难适应，且北蛮子性格不好，喜欢打人，去了铁定会有生死之忧，逐渐转变到去的时候一定要乔装打扮，必须带个高手保护等等。
白乾沉默良久，最终很是认真地点了个头。
高宣宰长叹一声，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面对这类关乎生死的大事，被兄弟三人称作话痨的高呆子，此刻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这沉默。
最后还是白乾开了口。
“没人想去那个鬼地方，你知道，要坐上那个位子，没点拿得出手的成就，很难让你爷爷这批人信服啊。我也不可能一登基就把他们全换了不是？”
“这我知道。”高宣宰低声道：“人不逼你，这天下也会逼你的，就是觉着你去了趟西蜀回来，咱们兄弟几人就变了原来的样子，这感觉很他娘的不痛快。”
白乾叹道：
“游街、逗姑娘听着做着都痛快，但咱们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像原来那般，也说不过去啊，难道你真愿意世人将那京城纨绔的名号安在你头上一辈子？”
高宣宰苦笑道：
“林良不愿，我又如何愿意？还有啊，您别看刘老二现在还爱喝酒，实际上他也改了很多，至少在逗姑娘的事情上比原来收敛了不是一星半点。”
白乾问道：
“被林球儿刺激了？”
“哪能啊。”高宣宰摇着头：“他还不知这事儿嘞。”
白乾微笑道：
“那你还不得抓紧些？”
高宣宰瞪大眼睛，随后又似焉了气，垂着头面露无奈之色。
“能干啥去？我爷爷那牛脾气你也知道，素来是个喜欢安排人的偏执性子，我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算悄悄看几本谋略书，最后还不是会被他强行安排，回到看道德文章的日子。”
“……”
“我爹当年拂袖去边关，那是因有我在，就是出了事也无后顾之忧，而我不一样，是高家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后人，爷爷自要管得严厉些，我理解他。”
风吹绿湖，不到一尺高的枯黄杂草，夹着新春探出头的绿色，随风荡漾。
白乾道：
“你这样说，那我还真没辙，总不能不让你尽孝也不让高士享福吧……”
“罢了罢了，你也莫为难，这世道虽艰难，但我白乾养个兄弟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高宣宰看着白乾的眼睛，正色说道：
“弟弟我能力没有，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让别人救济的地步。”
听到这话，白乾背对高宣宰脸上，没来由露出些许笑意，只听他摆手道：
“哦？那我问你，我看你平日读的书都出自无名之辈，其间道理有，不过大都驳杂，学来最终也是个半吊子，难成大事，在这人才辈出的年代，你如何确信能养得活自己？”
高宣宰一脸理所当然。
“脑活儿没出路，我便去做苦力，正巧大运河要开了，我不信到时京中码头不缺人。”
白乾听罢，恨铁不成钢地一掌乎到了高宣宰的头上。
“缺你大爷！你若敢去当船工，老子立马就把你抓去牢里，那里包吃喝，省的你在外面丢人现眼。”
这一巴掌似把高宣宰打醒，他脸色一改，讪笑道：
“都是玩笑话……玩笑话……”
“行了。”白乾皱眉摆手道：“来月科举进入尾声，各书院有钱没钱的书生们都走了不少，那些教书先生将迎来小半年的清闲时间。正值书院缺学生之际，你懂我意思吧？”
见高宣宰一脸扭捏，白乾又道：
“我与庄函有……有些交情，可帮你打声招呼。至于高士那边，你自己和他说。”
高宣宰丧着脸回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的选吗？”
白乾瞥了他一眼。
“你说呢？”
“小少爷！尚书大人回来了！”
白乾话音刚落，一位貌美丫鬟小跑着过来惊声叫道，脸色十分焦急。
高宣宰脸色一变。
“乾哥，房里书还没收起来……”
白乾甩了甩头。
“我自己走，不用送。”
高宣宰毫不犹豫快跑而走，甚至连声招呼也没打。
绿湖中的小草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似在为太子殿下丢了面子而发笑。
白乾微微愕然，旋即摇头轻笑，摇摇望见高士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的小路上，他的身形便缓缓淡化在绿湖边，就似没来过一般。
高士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眯眼望过来，不见一人。
“嘿，莫非还真到了要死的年纪了？”
他对身旁的丫鬟问道。
“殿下走了吗？”
丫鬟点头道：
“早就走了。”
“宣宰人呢？”高士又问道。
那早被收买的丫鬟脸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慌。
“回大人，小少爷在房里看书呢。”
语罢，高宣宰恰好端着一杯冒着气的温茶差走来，恭敬道：
“爷爷今儿个咋回得这么早？”
高士眉头微蹙。
“殿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高宣宰心中咯噔一跳，心想您老是咋知道乾哥来了的？
不过他不敢多问，脸色不变地放下茶杯，余光恰好见到那丫鬟有些难看的脸色，旋即起身扶着高士坐下。
“今日没干混账事，乾哥儿只是说要给我某个差事，不害人的那种。”
还好谎话被圆，那丫鬟脸色稍稍转好，心中那今日又要罚抄《道德律》百遍的担忧也随之放下。
高士未察觉异常，遂没再多问，半信半疑地拿起了茶杯子。
见此情形，心怀异事的高宣宰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偷偷对那丫鬟竖起了大拇指。
“青儿，你先去做饭，今天难得清闲，我要与大人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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