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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路过刘美人的寝宫，仕芸不禁朝里面张望。隔着墙，枣树红彤彤的一片片，压弯了树枝。几个宫女正举着竹竿，敲打成熟的大枣。看不到她们的脸，只望见来回移动的竹竿尖尖。欢笑声不绝于耳，吸引住离去的脚步。
小娥推开虚掩的门，先行走了进去，帮着宫女们捡拾着地上的大枣。
仕芸自顾朝着屋里走，经过窗口，听见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那日，成家送给来的补元气的汤水，卢刚来看望我，口渴就喝了几碗。不想，他回家就没了命。”一个男人在讲话
“那也不能就断定什么吧！”说话的人是刘美人。
“那日，府里的猫也死了，吃了汤水里剩下的鱼肉。”
“青山，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没有卢刚，走黄泉路的人就是我！”
“这话，你怎么没有早些对我说？”
“皇上找我问过话，我以为皇上会对姨母说的。”
心头震动，仕芸赶忙退后数步，离远了窗口，朝着宫女们说话：“你们都当心点脚下，莫摔倒了！”
仕芸的说话声惊到了屋里男女。刘美人走了出来，向她介绍外甥吴青山。仕芸望到吴青山卫士的装束。虽说是外甥，但卫士随意出入嫔妃寝宫，细致追究起来，罪责可不轻。
刘美人特别加了备注。“我这个外甥，自小喜欢吃大枣。可巧碰见，就招呼他进来！”
仕芸为了缓解对方的紧张，不去望吴青山。“一样，我也是奔着大枣来的，二皇子啊，喜欢！”
“那要挑些最好的！”刘美人说。
吴青山朝着篮子里伸手，抓了一把大枣出了院子。
仕芸走近刘美人，问着：“姐姐，最近身子还好吧！”
“就那样，时好时坏。”刘美人小产之后，元气受损，脸色萎黄。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不能不放在心上！”仕芸拉住了刘美人的手。
虽然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体贴入微，但是刘美人听着心暖。
“我跟你说啊，二皇子的口味是随了皇上！你啊，可要留些枣儿在树上，说不定哪天皇上就来了！”仕芸给刘美人支招去讨刘启恒的欢心。
“芸妃说笑，皇上近些日子都在忧心着南方水灾。”
“刘美人，可是忘记了，你这个院子早年住过谁？”
刘美人的寝宫是太后初进宫时的住处，刘启恒的童年必是在枣树上花去大把的时间。
“好院子，好风水，刘美人的福气还在后面！”仕芸暗示刘美人像太后般产下贵子，登上皇位。
“不敢奢望福气，只求平安就好了！”刘美人被说得心花怒放。
“我生过二皇子，也落了毛病，身子不大舒坦，吃了一偏方，还真好！姐姐要是信得过，也试试？”
刘美人忙不迭回答：“这宫里，如果信不过芸妃妹妹，还去相信谁！”谁人不知道，萧芸宫御用的大夫是骠骑大将军。
“偏方原来是写下来的，后来就不知忘在哪里了。好在简单，我说给你听！”仕芸细细道来。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刘美人的姐姐，虽她已不是正室，成至远反而更加疼爱起来。刘美人早没了先前的担心。
西华苑。
秦氏大致算得上见过世面的女人，但是看到西华苑的豪华程度，还是震惊不小。安晓一再展示生活得很好，但是在秦氏的心里愈发感觉不安。秦氏四下转悠一大圈，不知道把屁股撂在哪里才合适。
安晓牵着秦氏的手，安置在主位。桌上，清茶薄酒，时令的水果，香甜软糯的小点心，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秦氏不免想到了的喜宝。如果喜宝在，才不辜负了满桌的美味，才不枉费了安晓的盛情。秦氏随眼望见身旁空出了一个蒲团垫子，安晓那边又迟迟不动筷子，猜测今晚还有贵客来。
一杯茶的工夫，成至远来了。
秦氏仔细端详来人，貌比潘安，风度翩翩，气质高贵。
安晓做了介绍，起身帮着成志远脱下了披风。想来，屋外飘了细雨。披风上沾染了一层水气，安晓利落地抖抖，挂在别处。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男一女在一来一往间完成，透着默契和甜密。
见惯了风月，秦氏只用一眼，就看破他们之间的暗通款曲。不难推测，满屋子的金碧辉煌和眼前的男子有着关系。
成至远施礼，粗略打量了秦氏。秦氏五官端正，不难发现年轻时美丽的痕迹，神情间有着雍容气。良心话，秦氏一点也不像奶娘，更像贵妇。
秦氏面对不速之客，生出鸿门宴的心境。“成公子，莫要多礼，有事请讲！”
成至远感知到秦氏超越常人的审视能力，才理解了仕芸、安晓和喜宝的卓尔不凡。安晓望见成至远的为难，代为回答：“是这样，成公子虽是成家正夫人所养，但非亲生。奶娘早年不是认识成太尉吗？成公子想知道生母的下落！”
“成公子，这件事情可以直接问家父，不就有了答案！”
“问过家父，他只说是怡红楼的女子，姓名不详。”成至远据实说。
秦氏不无讽刺地反问。“一个女子都为他生了孩子，他还能记不得名字，换成是成公子，会吗？成公子觉得可能吗？”
“奶娘，你早年不是和成太尉生过一个男孩吗？岁数应该和至远差不多的！”安晓问着。
秦氏问着。“成公子今年贵庚？”
“三十二。腊月生人。”
“还真是一样，都是在腊月。但是……”秦氏叹息。
“奶娘，你快说啊！”安晓催问。
“那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了气。”秦氏湿了眼眶。如果那个孩子在，她多半是进了成府做侧夫人，哪里会有之后的颠肺流离。
“奶娘亲眼所见，还是听旁人说的。”成至远深知成万州的阴险狡诈，多问了一句。
“你们不会以为，我是成公子的……还真希望是，但不是。当晚，我亲眼看见。”
“就生的一个吗？”安晓有些不死心。在她的推测中，秦氏最有可能是成至远的生母。
“男孩就那么一个。”秦氏伤情，离开成万州嫁了男人，又生了一个女孩，没活几个月就没了。
“奶娘，那你认识的姐妹里面，有没有哪个还生过男孩子的？”
往事不堪回首。秦氏不想说。另外其中还隐藏着怡红楼的秘密，她不能说。秦氏端了端酒杯，安晓立刻为她斟满了酒。
“羔羊跪ru，乌鸦反哺。我堂堂七尺汉，却不知道母亲姓字名谁，身在何方，难于心安。还请夫人成全我一片孝心！”成至远说得诚恳。
秦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我看来，成公子的生母并不是怡红楼的女子。”
“奶娘，你就详细说说，我和至远又不是外人。”
“你叫他什么？”秦氏听到安晓多次直呼其名，不得不拿出凌厉的家长做派。
“我和成公子又不是外人！”安晓赶紧改了口。
成至远给秦氏夹了块菜。
红木屏风上面绣着怒放的牡丹，右侧书着字：花开富贵，春常在。
安晓再次为秦氏续满酒。
秦氏稍作缄默，徐徐道来。“当年，怡红楼有三个姐妹最出众，涵雪有着百灵鸟的歌喉，梦曦擅长弹琴，清瑶舞姿最美。三人同台，宾客如溪水，怡红就是不夜城。后来，成万州把三人养在了京城一处宅子里，供着自己享乐。第二年涵雪突然就没了踪影，第三年清瑶怀孕，生下一死胎，第四年清瑶逼着成万州娶她回府，不成，被赶出了院子，第六年梦曦怀孕了，第七年，梦曦生下了一个女孩。成万州仍旧没把她娶回府。成万州啊，表面上看着风@流，其实最是专情。他只爱婉婷一人。除了婉婷，所有女人都是逢场作戏！”
“婉婷是谁啊？”安晓求问。
“太后。”成至远回答。
“那梦曦后来去哪里了？”安晓不解。
“中间，清瑶和梦曦一直有来往的。后来嫁了人，清瑶成了寡妇，梦曦一直在接济清瑶。第十年的时候，那个院子起了火，梦曦和孩子都不见了。”
“梦曦生的孩子叫什么？”安晓一向习惯刨根问底。
“叫什么都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
“梦曦生的孩子是成家的骨肉吗？”
“当然是。”秦氏很肯定地说。
“夫人是那个清瑶，对吧？！”成至远推测。
秦氏不置可否。“孽缘终是没有好结果！女人要守得住身，更要守得住心！”秦氏说完，意味深长地望向安晓。
安晓徒然间没了声响。
满心的希望随即化为泡影，成至远难掩惆怅。
夜深了，秦氏才从西华苑走回萧芸宫。
宫女们都已经睡了，仕芸看了阵书，抬头望向窗外。秦氏带着一位男子进了院子。冷眼看，仕芸以为是刘启恒。但是细想，如果是刘启恒，掌灯的人该是秦氏才对。再近些，仕芸看清楚，来人是成至远。
成至远站在院子中等候了一会儿，才被唤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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