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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低垂，袖口顺势滑落，掩去腕间的佛珠。
面上笑意盈盈。
“阿姐，这妖好生聒噪，我这就杀了她，给你出气如何？”
竟连名字都不叫，直呼为妖了。
早在之前，江栩就想要了玲珑的命。
只是玲珑说，她能帮江栩找到凤吟，江栩这才留她一条命。
如今凤吟找到了，阿姐的面也见到了，他便没有留着玲珑的必要。
何况，玲珑竟然当着阿姐的面，说出她和佛珠的联系，真是该死呢！
阿姐那般聪明，定会猜到什么，否则也不会往他的佛珠上瞧。
江妩半点都不在乎玲珑的生死。
闻言，对上江栩的眼眸，重复道：“杀了她？”
“对。”
江栩想了想，又道。
“若是阿姐觉得杀了她，太过便宜，我可以帮你把她的神魂从这具肉身剥离，然后给阿姐制成傀儡人，日日给阿姐端茶倒水，如此阿姐心底的气可顺了些？”
若是要把生魂从肉身中剥离，必定会受锥心刺骨之痛，那比把骨头一节一节打断揉碎了，再重新拼起来还要难受。
更不用说，把生魂放在傀儡中。
若是纸片人还好，若是木头疼，魂魄只能日夜饱受枯燥的枝干，因为行动间带来的钝疼，犹如刀尖行走，痛不欲生。
这是极其残忍的法子。
只有异常心狠手辣的人才会这么做，或者是一些门派，拿来对付穷凶极恶之人。
可江栩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笑意和期待。
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
可见早已熟练于心。
江妩想到今日带她来的那个傀儡，或许他根本不是木头人，而是生魂。
否则怎会有那么高超的傀儡术。
明明动作僵硬迟缓，却有些人的思维。
江妩一颗心陡然下沉，后背发寒。
“只是一个玲珑吗？”江妩咬紧牙关，冰冷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阿姐这是何意？”江栩明知故问。
江妩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气笑了：“好啊江栩！真是好的很！如今看来，何止是爹娘瞎了眼，就连我江栩都瞎了眼，错把狼心狗肺当宝贝！”
江栩的脸色陡然阴沉。
嘴角却还带着笑意。
只是瞧上去极其怪异，叫人不寒而栗。
“阿姐这是生气了？”他啧了一声，“瞧，你对我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敢跟我谈条件，试图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怎么可能啊！”
果然，江栩早就知道。
江妩眸光冷凝，里面全是杀意。
“阿姐想杀我？”江栩慢慢上前，一步一步靠近江妩，“可以，反正我这条命是阿姐的，阿姐想怎么都行，只是……你真的下的去手吗？”
江妩道：“以前只听戏文里面说大义灭亲，那时只觉犹如壮士断腕，何其痛苦，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却觉得早该如此。与其留着你做下更多的错事，还不如及时止损。”
闻言，江栩忍不住哈哈大笑：“及时止损？哈哈哈哈真是好笑，阿姐是想杀了我么？”
见江妩眼底没有丝毫不舍，江栩嘴角微扬，勾出一抹邪性。
“可惜啊，阿姐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阿姐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这么说？”
江栩靠近江妩，低喃的嗓音令人后背发寒。
“因为啊，我若是死了，藏在我寝宫里面的那些东西，全都会被放出来，相信要不了几天，整个天下都会为我陪葬，届时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妖魔横行……阿姐，玲珑可没有说谎，她说的是真的，不过阿姐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两分了吧！”
江妩眸光紧缩。
忍不住倒退一步。
她不可置信看着江栩，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并非害怕，而是愤怒。
“阿姐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如今愈发合你的眼缘了？”
江栩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低笑出声：“以前，我一直以为阿姐喜欢温柔如水，宛若君子的男子，比如楚煜，墨竹，还有沈云庭，所以我也叫自己做一个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可阿姐却毫不留情地嫁给了容暄。”
江栩神色陡然阴冷。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阿姐根本就不喜欢什么温柔君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变成容暄那样的，如此阿姐可喜欢了？”
“疯子！”江妩咬牙切齿。
“疯子？呵……是，我确实疯了，早在阿姐抛弃我的那一刻就疯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谁叫阿姐不肯看我呢？”
说到这里，江栩神色恍惚。
眼底划过他和江妩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画面，那时候他们过的多开心啊。
无忧无虑。
直到容暄的出现。
他才知道，江妩真的陷了进去。
“可是阿姐不是就喜欢这样吗？容暄他心狠手辣，残忍无情，杀人如麻，你对他都能用情至深，我还是你的弟弟呀，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你也知道你是我弟弟！”江妩连连冷笑。
内心的悲痛，愤怒，嘶吼着几欲将她撕碎。
真是个疯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江栩竟然会因此而踏上歧途。
似是看出江妩心中所想，江栩笑道：“阿姐你看，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不喜欢我，你对得起我吗？要知道，我是为了阿姐才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阿姐不对我负责吗？”
“呵！因为我？真是好冠冕堂皇的借口，若非你自私，怎会走错路？打着爱我的旗号，却行利己之事，说什么喜欢我爱我，说到底，你爱的只是你自己罢了！江栩，你真是令我恶心！”
闻言，江栩不可抑制笑了起来。
笑道眼泪都下来了。
他看向江妩，像五年前那样，问了她同样的话：“阿姐，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对！”江妩毫不留情，“我恨你！”
她根本没这样的弟弟。
江栩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才微微垂眸。
低叹息一声，他摸着腕间的佛珠，轻声说道：“阿姐，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这种感觉，真的太疼了。”
楼下的欢声笑语无孔不入，钻进江栩的耳朵里。
像是在嘲笑他，看啊，真是个小可怜虫！
江栩看着江妩，粲然一笑：“我不好受，这天下也别好受，他们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笑？”
说着就转动腕间的佛珠，里面溢出丝丝黑气。
江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吗？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想杀人就冲我来，何必拉上无辜人做垫背！”
“无辜百姓？”江栩轻笑，“阿姐，你看你，在百姓和我之间，你还是选择了保护他们……如今在你眼里，我连陌生人都不如了是吗？起码楼下那些百姓还能引起你的关注，你对她们都能伸出援手，可为何对我就不能？”
江栩抿紧嘴唇，里面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阿姐，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对，我恨你！”江妩说罢就直接拔剑而起。
她想她已经明白了，父亲为何要给她写那封信。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江栩炼化生灵，饲养妖魔，意图祸乱天下，伤害百姓的企图。
江樾向来爱民如子，就连当初箫皇如此不仁，容暄暗地动手，要杀楚洵时，江樾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爱的不是这个君主，而是这个国家，这个百姓。
毕竟这是他一刀一枪，亲自打出来的，拼出来的，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守护。
可是江樾怎么都没想到，江栩竟然想毁了这一切。
他曾经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孩子啊，一颗佛心宛若清莲，出淤泥而不染，身在世俗却不染世俗，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无论如何，江樾都不能叫江栩再错下去。
这才会书信给江妩，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不必顾及家里，可大义灭亲。
其实不止是江樾，就连江妩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面目全非了呢？
因为江妩的动作，江栩松开了腕间的佛珠。
他知道江妩的目的是想毁了佛珠，便捏了一个诀护着。
手上“刷”一下打开了折扇，抬手去挡江妩的攻击。
这把扇子看似平平无奇，然而在打开的一瞬间，忽然散发出无数黑气。
猛地朝四周散去，来势汹汹。
竟和他腕间佛珠的威力，不相上下。
与此同时，江栩的眉心竟隐约显现出一朵黑莲花。
却又隐约泛着金光。
只是那金光越来越弱，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那黑雾吞噬干净。
江妩目光触及那朵黑莲时，陡然一惊。
江栩幼年身子一直不好。
每每病危，额间都会出现一朵金莲。
有好几次险些去了。
最后罗氏没法，才去万佛寺碰碰运气，这才碰到智行大师。
智行大师瞧见后，一眼认出江栩是佛子转世。
因如今肉体凡胎，承受不住这份功德，这才如此。
若是养在寺里，虔诚向佛，日夜听佛祖讲经，可度化他的肉身，使其魂魄稳固，免除性命之忧。
因此，江栩必须得等到十八岁之后，才能下山。
可他没有等到，因为江妩，他便不顾智行大师劝阻，执意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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