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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后宫甄嬛传 > 第七十九章 桃花流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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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眉庄处归来,我便终日有些闷闷的,那日去皇后宫中请安,眉庄不久便先辞了告退。我见她只身先去,只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也并未和我照面一句,心中颇有些空落落的失意。

    皇后见机知意,温言道:“沈容华最近对人总是这个样子,莞贵嫔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我勉强微笑,道:“大约是时气所感,眉姐姐的身子总不大好,所以有些懒懒的。”

    皇后微微一笑,道:“时气所感是小事,只是女人家身子娇贵,得好好保养,别和端妃一样出了大毛病就不好了。”

    她不提及端妃犹还可以,一朝提及,我骤然想起那一日玄凌对我说的华妃小产一事是皇后亲自所调的药,端妃不过是枉担了虚名,心里不由得砰然一动,暗暗心惊。皇后一向仁慈亲厚,并不苛待嫔妃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虽然我小产之后她也不过是袖手旁观,又荐了陵容服侍玄凌,然而也不曾薄待于我。

    我假意抬袖饮茶,微微举眸窥视皇后,但见她一双玉白纤手十指尖尖,皆以丹蔻染就通澈的玫瑰色,极鲜艳的一片片红,如剑荷的花瓣。双手尾指套的金镶玉护甲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微微一动,便如虹彩辉煌划过。

    我微一凝神,如此曼妙的一双手,是如何调制那一碗置幼小生命于死地的苦涩汤药。尽管那是华妃的孩子,身为天下之母却为保全夫君的皇位亲手做这样的事,是怎样的爱或残忍?

    我惶惑,若是设身处地换做是我,我能否下得了手,在汤药里加入一味红花或是别的?而这红花,是否和皇后此刻殷红的指甲是同样的颜色?

    我只是出神,皇后道:“贵嫔怎么在发呆了?不必为沈容华的身体耿耿于怀了。听说贵嫔宫中海棠花开得极好,今日诸位姐妹得空,不如一起去你宫中闲坐吧。”

    我忙回过神,笑道:“皇后与诸位姐姐雅兴,妹妹求之不得呢。”

    于是一行人依依而行。殿阁中四面帷帘高高卷起,晨光熹微迷离,莹心殿前两株西府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丰叶茂,柔枝绰约,嫣红花朵英英如胭脂,缕缕香气由殿外缓缓溢进,充盈内室,清幽香气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皇后合手而笑,兴味盎然,道:“海棠为花中佳21697;,娇而不媚,庄而不肃,非若他花治容不正者可拟。贵嫔的棠梨宫的确是个绝妙的所在。”

    我的双颊盈满恬美的微笑,向皇后道:“若非皇后娘娘当日指了这棠梨宫给臣妾,臣妾又安有今日美景可赏呢,正该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着湖水色寿山福海暗花绫衣,一双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动,一手指着我笑道:“咱们后宫的姐妹里,就莞妹妹说话最让人听着舒服。”

    欣贵嫔抿嘴儿一笑:“我们淑和帝姬如今五岁大,满嘴里咬着糖不放,也不如莞妹妹的嘴甜。”如此一说,众人皆笑了出来

    我含羞笑道:“欣姐姐说话最爱取笑人,妹妹生性耿直,说的是甜话也是实话。这实话若是听在合心人的耳中,自然是舒服的。若听在心有别意的人耳中,怕是暗地里要埋怨妹妹了。所以妹妹总是得罪了人也不晓得。”

    敬妃取了一枚青梅蘸了玫瑰浆汁,笑容恬和道:“莞妹妹这话又象是拐着弯儿夸人呢。”

    陵容站在皇后身后,弯了一枝海棠花轻嗅,回首细声细气道:“姐姐说的话就如敬妃姐姐手中的青梅,喜欢的人便说是甜,不喜欢的就觉着酸涩。不过是各人的心思罢了。”

    我定一定,目光凝落在她身上:“安妹妹说得不错,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

    她的笑微有些讪讪的,随手自盘中拈了一颗樱桃吃了,道:“好甜呵。”我微微瞬目,瞧着她但笑不语。

    棠梨宫毕竟狭小了些,我进封贵嫔之后也未曾着意加以修葺,只把原来“莹心堂”的堂名换作了殿名,此时皇后带着四五个妃嫔,又盈盈立了一殿的侍女宫婢,云鬟雾鬓,香风影动,又命了年幼的宫女在庭院里踢羽毛毽子,一时间莺声笑语续续不断。

    正热闹着,忽闻外头一声大哭,原本守在外头的宫女内监一同喧哗起来,皇后隐然蹙眉,我压住不快之色,低声问槿汐道:“什么事?”

    话音未落,却见仪门下奔进一人来。我登时喝道:“谁这样无礼!外头怎不拦住?不晓得皇后娘娘在这里么!”

    那人奔至我眼前,抬起头来一看,竟是嫂嫂薛茜桃。她悲呼一声:“贵嫔娘娘——”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我又气又急又心疼,忙着左右的人扶了嫂嫂起来,道:“现放着皇后和几位娘娘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皇后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么事闹成这样?!”

    嫂嫂被人搀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样,满面风尘仆仆,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件宽松的绉绸外袍被揉搓得稀皱,四个多月的身孕体量一望即知。头发散乱披在身后,虽然凌乱狼狈,然而双目灼灼有神,大家风范犹未散尽。嫂嫂见皇后和几位妃嫔皆在,忙整衣退开一步,施了一礼。然而一见我,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请娘娘为妾身做主。”

    我劝道:“嫂嫂有话好说罢,何苦来。”于是命槿汐亲自安置了她坐下,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说了来,必定会为你作主的。”

    嫂嫂大声悲哭,喊道:“夫君要休了我!”

    休妻是大事。尤其是官吏世族之家,不可仅凭‘七出’之条就要休妻,必须高堂应允,族中共同议定。

    我一惊,与皇后互视一眼,忙问道:“这是为什么缘故呢?”

    嫂嫂一时语塞,却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随她一同进来的侍婢道:“听说那边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少爷日日嚷着要纳……那个女人为妾入府,少夫人虽然气愤不过,为着她好歹怀了少爷的子嗣便去看她送些补21697;,谁晓得那女人十分嚣张,对少夫人大大不敬。少夫人一气之下就推了她一把,当时她还神清气爽奚落少夫人。可是今日一早竟闹了起来说少夫人推了一把就小产了。少爷大怒马上就下了一纸休书要休了少夫人。”

    嫂嫂失声痛哭不已,举手抹泪时衣袖一松露出几条紫青伤痕。我眼尖,一把卷起嫂嫂衣袖把手拉到面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嫂嫂见实在瞒不过,抽抽噎噎道:“为着我不肯,夫君还动手了。”

    欣贵嫔在一旁“嗨”了一声,快言快语道:“这算什么男人!这就动上手了?谁晓得那孩子是怎么掉的,再说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胚子。甄夫人这还有着身子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欣贵嫔性子急,不过有句话也在理,那孩子怎么掉的还是个未知之数,怎么好贸然就休妻。何况那个女子的孩子是甄大人的,难道少夫人肚子里那个就不是么?这也未免太鲁莽了。”

    陵容默然听了许久,道一句:“甄大人不至如此罢。”

    陵容方说完这一句,外头小连子进来道:“启禀各位娘娘。外头侍卫说甄大人来了,急着求见呢!”

    皇后道:“哪一位甄大人?”

    小连子道:“是我们娘娘的兄长甄大人。”

    嫂嫂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哭求道:“娘娘您看,他也追进宫来了,只怕非要休了我不可呢!”

    我听得哥哥来了,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道:“这个糊涂人,竟被迷惑至此!宫里也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么?嫂嫂别慌。他来得正好,看本宫如何给他一个明白。”我向皇后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这件事既然闹到了这里,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家事了。但求娘娘疼一疼臣妾,为臣妾和嫂嫂主持公道吧。”

    皇后沉吟道:“既闹到了眼前,本宫也不能撒手不管。去请了甄大人进来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兵甲尽卸。”

    小连子垂手出去了。敬妃扯一扯欣贵嫔和陵容的衣袖,恭敬道:“臣妾们不宜无故会见外男,先退居内堂了。”

    皇后颔首道:“好。且去里头避一避吧。”说着我便让浣碧引了她们三个进内堂休息,她们的宫女也尾随进去。

    嫂嫂见了哥哥气势汹汹进来,先怯了几分,起来行了妻子见夫的礼仪。哥哥却掉头不顾,只向皇后和我行礼。

    皇后见如此也皱了眉头,一时也未发作,只宣了哥哥一边坐下。我不免话中有气:“嫂嫂腹中有哥哥的骨肉,哥哥在人前就是这样待她的碗荠菜馄饨,外加一碗玉田香米粥。

    我不好推却她的一番功夫,又见她神色殷勤,便耐着性子每样尝了一口,果然清爽落胃,便道:“安妹妹的手艺真好。”

    陵容仔细看着我吃每一样菜肴,见我满意微笑,方道:“这些都是江南三四月的时新蔬菜,这边天气冷些正当时令,妹妹想着姐姐得了风寒,必不爱吃油腻的,幸好这些姐姐还愿意吃,只要有胃口病就好的快了。”

    我颇有意味地一笑:“果然味道是极好的,皇上必定也喜欢,自当不辜负妹妹的手艺。”

    陵容仿佛听不懂一般,羞怯道:“姐姐这是笑话我么?这是我专门为姐姐准备的心意啊。”

    我只是微笑着,絮絮扯了别的话说。

    闲着无事的时候,便自己拨弄琴弦。“长相思”的琴声袅袅,瞬间浮上心头的,是那一日月下琴声与箫声,记忆里连月光亦是袅袅。

    他说,清视贵嫔为知己;

    他说,曲通人心,于你是,于我也是;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怅然和深深的关怀。

    如此一沉思,这样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便似乎还是置身那秋意深浓里,桂花静静的,一朵一朵无声地落在衣襟上,连如丝七弦也荫生了松风竹霜之寒。

    这般想着,自己也猝然心惊起来,冷不防浣碧进来,一脸担心无奈道:“府里来的消息,少夫人回娘家去了就再没回来,少爷更是日日混在外头不回府,老爷和夫人都气得不轻呢。”她顿一顿,道:“老爷已经扬言,不要少爷这个儿子了。”

    我心下一动,愀然不乐,道:“浣碧你看看,两个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哥哥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如此不争气,可要怎么好呢。我们两个在宫里,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浣碧劝道:“小姐不要气恼,等老爷消了气转圜过来就好了。等有一日少爷想明白了,再去接回少夫人,不就一家和睦了么。”她面色有些惊惧,道:“回想那一日在咱们宫里,小姐和少夫人、少爷闹成那样,想想还是后怕。”

    我摇头气烦不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哪里瞒得住,我听皇上说外面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满城风雨,都在看我们甄家的笑话呢。”

    浣碧抿一抿嘴,低声道:“宫里头也传得很不堪呢,只怕华妃宫里得意的要死。”

    我不动声色,只说:“我身上乏了。”转而目光凝滞在琴弦上,复又有些不着底的害怕,于是道:“这些日子我不爱弹琴,你把琴收起来就是。”

    午睡一觉睡得香甜,醒来身上还是懒懒乏力,新换的撕帐重叠垂下,仿佛有一人立在床前。我蒙胧着,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药香,药中微有血腥之气,和草药的苦涩辛香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奇妙。

    我随口问:“在炖什么药?”

    却是陵容的声音温温然响起,掀起了帐子道:“姐姐醒了?”

    我微有诧异,问:“你在炖药么?”

    陵容轻轻微笑道:“是妹妹在自己宫里熬的药,拿来姐姐这里温着。”她的笑有些勉强,“温太医给的方子,姐姐喝了就会很快痊愈了。”

    我不解道:“温太医并没有开新的方子给我啊,妹妹哪里来的药呢。”

    她起身端起紫砂药壶,倒出一盏浓黑的药汁,行至我身畔坐下,恳求道:“姐姐喝了罢。”

    药端得近,那股腥气愈发重,我惊疑不定,道:“这是什么药?”

    陵容小心翼翼捧着喝了一小口,道:“姐姐别怕,妹妹已经喝过了,没有事的。”

    我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盯着她打量不止,陵容楚楚一笑,道:“姐姐难道不信我么?”她一抬手,手臂上一圈厚厚的雪白的纱布赫然在质料轻薄的衣袖下显现。

    我顾不得喝药,握住她手臂道:“这是怎么了?”

    陵容急急扯了衣袖裹住遮掩,道:“没什么,不小心伤到了。”

    我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臂不放,那纱布缠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迹隐然渗出。我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的手……”我惊疑着,把目光投向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陵容缓缓落下泪来:“是。那日我进来正巧听见温太医说以人肉做药引姐姐的病可痊愈,所以才尽力一试。希望姐姐可以药到病除。”

    我震惊之下唯余了感动,不觉湿了眼眶;“你疯了——那不过是温太医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可以当真呢。况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陵容摇头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陵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个一个湿润的圆晕。她道:“自姐姐再度得皇上爱幸后,我便觉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可是因为皇上也宠幸我的缘故么?”她的态度坚定而凛然:“妹妹在宫中无依无靠,唯有姐姐和皇上。若是因为皇上的宠幸而使姐姐生疏,妹妹我宁愿只要姐姐的。”

    我叹息:“陵容,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

    陵容没有再让我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我的:“姐姐,眉姐姐已经和咱们生疏了,难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么?咱们三个是一块儿进宫的,我虽然比不上眉姐姐和你一同长大的情谊,可是当日在甄府一同度过的日子,妹妹从没有一日忘怀。”

    陵容的话字字挑动了我的心肠。甄府的日子,那是许久以前了吧。陵容寄居在我家中,一同起坐休息,片刻也不离开,连一支玉簪子也要轮换着带。那样亲密无间。宫中的岁月,消磨了那么多东西,连眉庄亦是生疏了。我所仅有的相识久远的,只剩了陵容一个。

    我真是要与她生分了么?

    我握住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你一心为我,又何必割肉做药自残身体呢?”

    陵容面上带着笑,泪珠滑落的痕迹曲折而晶莹,令人看在眼中无比酸楚,她一字一句用力道:“因为你不仅是我在宫中唯一可依靠的姐姐,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的妹妹呵。”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蓬蓬地厉害。这许多日子以来的隐秘揣测和惊心,步步为营的提醒和阻止,这一刻她乍然告诉了我,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我忙捂了她的嘴,环顾四周道:“你不要命了么——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陵容笑得凄楚,那深重的忧伤仿若被露水沾湿了洁白羽毛的鸟翅,沉沉的抬不起来。她缓缓道:“一进了宫,我的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她凄然望着我:“原知是配不上担不起的,深宫寂寞,不过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而已。本来甄公子与少夫人门户相当,理当琴瑟和谐,我也为他们高兴。可是如今竟成了这样……”

    她的话,重重撞在了我的心上,痴心妄想——我弹奏“长相思”时那一点记忆,算不算也是我的痴心妄想呢?可怕而又不应该的痴心妄想呵,除了玄凌之外,我是不该再想起任何一个男人的

    我怔怔出神一笑,片刻慨叹道:“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呵。生是皇上的,死也是皇上的。”

    陵容喃喃自语:“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她痴痴举眸,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绢子:“那么我的心……是谁的?”

    我惘然摇头:“心?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陵容看着我,静静道:“是啊。什么都是皇上的,心也是。那我就留出一点心,让我偶尔想想值得我想的人,想的事吧。”

    她对哥哥竟是这样的真心,这些真心,一如她进宫前那一晚无声而孤寂的仰望。清冷月光下,她独自立于哥哥的窗下,凝望他的身影。我不忍再听,拉住了她,道:“把药倒了吧,我不能喝你的血肉来治自己的病。”

    陵容恍若未闻,目光只驻留在我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呵,也是唯一肯帮我的人。姐姐,你要相信我——这宫里,只有我们姐妹啊。”

    诚然,我被打动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和耿耿于怀的阴影在她恳切的话语中渐渐消弭了不少。得宠如何?失宠又如何?我和陵容,都不过是这深宫里身不由已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们没有身体,也不能完整保留自己的心。唯一残存的那一点,又牵挂着太多太多的情与事与人。该牵挂的,不该牵挂的,那样多。

    我们能争取的,不过是帝王那一点微薄的轻易就能弥散的恩宠。为了活着,不能不争,不能不夺。我们所不同的,只是这一副很快就会老去的皮囊。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晚景或许会是一样的凄凉。到时围炉夜话,促膝并肩的,不只是年少的我们,更是老来无依的我们。

    如此这般,我还能向她耿耿于怀么?算了罢!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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