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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没有五官,手捧三原色花束,便是唯一的标志。
房间里摆放的,全是呈彦为无名神画的画像。
他给了无名神一张女性的脸,她们都有着狐狸一样的眼睛。
美拉听用手指,轻抚过那些画作,忽然开口道:“我记得你在《世纪病人录》中,引用过一个有真实记录的故事。”
“说的是在世纪病蔓延的初期,一个钟表师世家的六口人,都想自杀,却为了彼此坚持着,备受煎熬。”
“日子久了,大家互相察觉到了异样,于是,把不满三岁的最小的家庭成员,送给了别人抚养,他们选择在某天一起烧炭,结束了生命。”
美拉听用平淡的语气,说完了故事,若有所思地看着呈彦。
呈彦露出一脸苦笑,“当时,有很多布索落人都信奉杀神,他们希望杀神能把他们的灵魂吃掉,留下了身体,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呈彦说着,拿起了一幅无名神的画像。
“我不信杀神,我宁愿信无名神,人的来去,本来就没有原因。然而时代变了,现在的布索落,相信的是科技,所有的神话,都是被禁止的,连在文学当中出现都不行。”
美拉听歪了歪头,“早就没有人信神了,现在是科技时代,人们最需要的是‘大脑净化手术’,这是早已验证的事情。”
“你应该去做‘大脑净化手术’。”美拉听补充道。
“净化?”呈彦回给美拉听一个讽刺的笑容。
Y850年,在药物已经可以控制“世纪病”的情况下,公费支持的“大脑净化手术”横空出世。
在人们与“世纪病”抗争的漫长岁月里,“世纪病”的发病年龄,变得愈发没有规律,且不可控因素越来越多。
因此,患者必须终身服药。
而“大脑净化手术”,可以让人们彻底远离病魔。
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会丧失情感方面的能力,连带着想象力。
但是只要做了手术,所有人,就能过上平和的有规律的生活。
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忧愁和痛苦,是什么滋味。
这样的诱惑,从大多数布索落人,都不会去抵抗,最终变成了全民折服。
治疗“世纪病”的药物,无人再去研究,也无人问津,已经停产了六十年。
“净化的究竟是什么?从来只有人在变,神不会变。”呈彦放下了手中的画像。
“神魔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美拉听反驳道。
呈彦又喝了一小口舍安酒,“你知道很多事情,可是你并不懂这些事情。”
美拉听愣了一秒,回给呈彦一个不在意的微笑。
很显然,他们的沟通不是那么顺畅。
事实上,今天,是呈彦和美拉听第二次见面。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十年前。
Y938年的7月12日,布索落的泰斗级机器人设计师,狄金先生,举办了一场宴会。
这一天,也是呈彦第一次见到他的恋人,弥临的日子。
美丽热情的少女,留着红色寸头,穿一身复古风的黑色碎花连衣裙,像只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之间。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因为在被“大脑净化手术”支配的布索落,人们鲜少见到这样富有活力到无礼的人。
呈彦的眼睛,从一开始,便被这只蝴蝶吸引,一直跟着她在飞,直到她停留在他身旁。
那一瞬,他屏住呼吸,将手心的汗,往裤子上蹭了蹭。
“我读过你写的诗!”弥临主动与呈彦打招呼,狐狸般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狡黠。
“哦,是的。”
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触的呈彦,不知该如何应对。
呈彦这辈子只写过那一首诗,写的是他不曾见过的雪。
布索落已经有一百多年没下过雪了。
没有人会在意,布索落下不下雪,只有和他一样,没做过“大脑净化手术”的“自然人”,才会注意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我第一次知道,拥有了帕箩树,就拥有了雪。”弥临惊喜地看着呈彦。
帕箩树,是出了名的难养活。
它在开花时,会释放出像雪花一样的,白色六角形种子。
弥临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呈彦。
呈彦不停地说着“谢谢”,没一会儿就涨红了脸。
他平时习惯穿着宽松的衣服,并不适应穿正装。
因为害羞,他时不时地把齐肩的头发往耳后挽,样子看起来,温顺又好笑。
“你既然选择当作家,就不能去做手术了。”弥临不间断地挑起话题。
“当然。”呈彦信心十足地答道。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后,狄金先生和美拉听才出现。
狄金先生年过六十,却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向众人介绍了他的女儿——美拉听。
一头黑色长发的美拉听,身上套着端庄得体的黑白晚礼服,文静而优雅。
弥临和呈彦聊得火热,在一群彬彬有礼的忙着微笑点头的宾客之中,台上的美拉听,很难不留意到他们。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下台,直奔呈彦而去。
“呈彦先生,欢迎你。”美拉听笑得甜美。
呈彦生硬地点了点头,侧过头,便迎上了弥临似有深意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呈彦感觉,她们两个人看着他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那眼神似乎在说:就是你了,我认定的猎物,应该会很有意思。
那场宴会过后,弥临将呈彦之前,除了写作以外的生活里面的空白部分,不留缝隙地填满了。
她带着他,做从前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事情,让他去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
于是,弥临离开后,呈彦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容器。
感情被抽干了,然后被扔回了一些碎渣子。
热情几乎全被吸走,只剩薄薄的一层铺在瓶底,感情的碎渣,子散乱地洒在上面。
容器里,只剩下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无形中肆虐。
呈彦清楚地记得,在弥临离世的那天夜里,治安官的车子,围在他的家门口
记者们蜂拥而至,将镜头怼在他的脸上,追问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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