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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连记忆都没有。哦不，应该说没有十七年间的记忆。
昨晚，冯晓娜为什么对母亲动手，他还是不知道。问也问了，母亲却不肯说。只以抱怨的口吻跟陈叔叔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说不得，几句话不中听就要发脾气。
林霄不了解冯晓娜，但似乎母亲对她的评价是对的。她的脾气的确不怎么样。
今天是六月十八日周二。林霄在犹豫着要不要迂回打听一下冯晓娜的情况时，接到了来自舞蹈班助理coolbreeze的电话。
“王老师和程老师都说想回来继续上课，还有十多个孩子没有退学费。”在电话那边coolbreeze的语气有几分喜悦，“林老师，您看我们的舞蹈班是不是可以继续开课了？”
林霄觉得自己又遇上一件棘手且不知道如何解决的问题。
“林老师？”
“我在。”林霄说，“这样吧。开课的事你跟王老师和程老师商量，我的伤还没好，没办法给孩子们上课。”
“这样啊。那‘把上课’就没办法开了。”
把上课是什么？林霄在心里打了好多版本的腹稿，试探性地说：“让王老师帮忙介绍一个？”
“好。我去跟他们商量，有了结果再来跟您说。”
“你们做主就行。”
祖国花朵固然可爱，可他绝对不是教导花朵们如何更上一层楼的那把教鞭。只要不跳舞，怎么样都行。
冯晓娜的事也好，舞蹈班的事也好，在他心里都没有寻找小姨来的重要。可偏偏线索断了。
回想起司徒月说起的那些细节，林霄就感到非常绝望。接下来还能去找谁、去哪里调查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屏幕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听电话，习惯性的用了文明用语：你好。
对方口气冷冰冰的报出姓名：“我是叶枫。”
林霄糊涂了——叶枫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有事找你”
“什么事？”
“见面谈。”
“什么？”没等他多说一句，叶枫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林霄愣了愣：见面谈？你好歹也告诉我去哪见面啊。
手机滴滴一声，短信进来了——半小时后政法大学东门相遇是缘书吧。
半小时后，林霄怀着“我是不是被忽悠了”的心情，推开相遇是缘书吧的门。
书吧装潢采用了简约的风格，不规则地摆放了几张明黄色的桌椅，几排书柜，只要是能放花盆的地方摆上了水生绿萝，一盆盆叶子油亮肥厚，泛出光来。司徒月坐在十多盆水生绿萝之间的椅子上，长发垂肩有几缕掖在耳后，露出柔美的下颚线，白色t恤系在牛仔裤里，勾勒出纤细的腰条儿。阳光下，绿意间，这女孩子竟然美好的让人错不开眼珠儿。
林霄看得入神，顿觉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脸上，忍不住打了激灵。两道眼刀子来自叶枫，他坐在司徒月对面，正好看到进来的林霄。
“抱歉，我来晚了。”林霄走过去，笑着打了招呼，“你也在啊。”
司徒月微微一笑。笑出了陌生人的生分。林霄心里又点不自在，没好意思坐在她身边，放下背包，坐在了叶枫身边。
“找我什么事？”林霄看着司徒月。
司徒月将手边的几张纸推到他面前，林霄打眼一瞧，上面写着：戴尔笔记本，银色、2017年4月购买，2019年5月15日丢失。最后一次使用者：林霄。地点：……
看到地点的时候，林霄眉头一紧，诧异地看向司徒月。
司徒月说：“我请叶枫帮我找笔记本，他找东西很在行。你看到的都是我给出的基本情况。”
林霄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也就是说他并不反对。而事实上，他更在意基本情况中所写的地址。
叶枫手里拿着笔，点在地址上：“这是什么地方？”
“我外婆家。”林霄说。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司徒月的哪根肺管子，顿时拉长了脸，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当啷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闹起来了。
“怎么了？”林霄不明所以，想要问出个所以来。
司徒月深深吸了口气：“没什么。你们继续，我补充。”
叶枫继续问：“找个知道你五月十五都去过哪的人。”
司徒月总算领教了叶枫的言简意赅，不得已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五月十五号，你带我去了你外婆家。当时你手机没电了，借我的电脑做了很多文本记录。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去铭宇酒店参加书展。本来说好一起走的，中途你提早走了。还带走了我的笔记本。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笔记本。”
接下来的事林霄门清了。叶枫知道自己失忆，所以跳过这一废话环节，直接让自己提供一个五月十五日掌握自己行踪的人。
林霄摇摇头：“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司徒月朝着叶枫耸耸肩——看吧，这人一点忙帮不上。
叶枫对着林霄，一张脸还是冷冰冰的，跟谁欠了他万八两银子一样。转脸看向窗外，眼神茫然。像极了要入定的老僧。林霄注意到，他手里的是一只黑色油笔，他的拇指按动着压笔头，油笔发出快速的咔哒声。
他不是在发呆，而是非常专注地思索着什么事。而他的左臂撑在桌面上，冲着司徒月。
林霄瞥了眼司徒月。她低着头看手机，左手边有包包、笔记本、还有一只黑色的油笔。她惯用右手，东西却都放在左手边。同样的笔，同样的纸，纸上的字迹明显是两个人的。
他们之间拥有一个秘密，一个只针对自己的秘密。
“司徒。”林霄忽然开口叫道。
司徒月抬起头来，双臂在桌面上相互交叠。
林霄暗想：她在防备我！
“什么事？”司徒月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深山里的叮咚泉水一般动听。林霄被问得哑口无言，亲人的告诫犹言在耳——不要用学来的心理学知识分析身边的人。感情需要顺其自然，而不是刻意揣摩。你不能把别人的内心世界当成你的试验田。
林霄急忙把目光从司徒月的脸上移开，眼神飘忽：“你们还想问什么？”
叶枫拿出一个ipad来，放在林霄面前：“有认识的吗？”
林霄拿起ipad，只见上面有二十几个人名：“这是什么名单？”
“五月十五号去过书展的。”叶枫说，“拿票入场名单，要再等几天才能有。”
林霄惊了：“你从哪搞来的？”
“有认识的吗？”叶枫斜睨着他
还没等林霄摇头，叶枫又说：“你要是一个都想不起来，我只能去找监控。那个麻烦。你认真想。”
林霄心里警铃大作！面色严正：“叶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当事方不同意的情况下，你擅自观看、截取监控是不合法的。”
“关你屁事。”
林霄：“……”
这时候，司徒月开口了：“林霄，我真的很着急找到笔记本。所以，首先，你一定要认真看名单。其次，不要管叶枫怎么做。”
司徒月的一番话反倒让林霄的脑袋清明了不少：“司徒，你在政法大学上学，法律专业吧？”
“对。”
“你是未来的律师。你就看着他胡作非为？”
司徒月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跟我保证过，会使用合法手段拿到监控。”
“他说你就信？”林霄有点火大，“你们才认识多久？说起来，还没我见过他的次数多。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林霄一气之下说话重了些，却把司徒月想要忘记的事情从记忆深处勾了出来。
——
初春的天，湛蓝。树影还稀疏，春寒正料峭。林霄穿了件不合时宜的单薄衬衫站在抽出嫩芽的树下。司徒月卫衣加羽绒坎肩，从树后面的羊场小路走来。余光瞥见了身材高大，却不肯好好站着的青年。
青年眉目如画，顾盼之间风流十足。司徒月就这样看着青年，仿佛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入。
“司徒月？”林霄依旧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地问着看自己看得发呆的女孩儿。
司徒月咽了口唾沫：“你就是林霄？”
“是我。”林霄勾起一边的嘴角笑笑，三分的玩世不恭、三分的性感迷人、三分的风流温柔。剩下一分，是司徒月琢磨不透的。
司徒月只觉得口干舌燥。
林霄懒哒哒地朝她走了几步：“你还真敢来。你也不怕我骗你？”
“不是，不是聊过很久了吗。”
“聊过就相信？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司徒月闹了个大红脸，也知道自己有些莽撞。
林霄忽然弯了一点腰，玩味地盯着她红彤彤的脸蛋看。司徒月被看得手足无措：“你说过是开舞蹈班的。”
“我说了你就信？”
是啊，怎么没多考虑考虑就来了呢？不过，她很高兴自己来了。她仰起头，对林霄笑出了满心的愉悦：“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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