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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孟濯后，苏则谊一人枯坐在客厅许久，最后还是独自回到了姐姐的卧室，她躺在姐姐的床上，借着墙上微弱的壁灯，看着那张悬挂着的母女合照。苏则情在女儿的身旁难得笑靥如花。
苏则谊微微阖上眼，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忽然被一个惊呼声所惊醒。
她匆匆起身，趿着拖鞋，跑到了刘璐的卧室。黑暗中只剩下地灯散发着幽深的光，而刘璐抱着被子，独坐在床上。苏则谊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轻坐到了刘璐的旁边，发现女孩的睡衣全湿，头发垂落下来，在黑暗中呜咽和喘息，应该又梦魇了。
苏则谊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轻轻安慰道：“璐璐，别怕，小姨在。”
“小姨，我梦到爸爸了。”
苏则谊打开了床头灯，咸蛋黄的光无声无息地笼着女孩憔悴的脸庞，刘璐垂着眉眼，唇色发白，声音低低道：“他对我说，璐璐你怎么能这么对爸爸呢？你不能不管爸爸的死活啊。爸爸就快死了，只有你才能救我……”
“小姨，是我害的妈妈要去坐牢。”
“不。和你没有关系。”苏则谊伸出手揉了揉刘璐的长发，“璐璐，你得好好的。你妈妈才能安心。”
女孩呜咽哭泣的声音让苏则谊心痛难以喘息，她抵住了她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说：“璐璐，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晚，在苏则谊的陪伴下，刘璐好不容易才得以安睡。趁着刘璐还在熟睡，苏则谊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餐后，刘璐正好起床。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苏则谊打了一碗白粥放在了刘璐的面前，小声道：“璐璐，如果你今天还想休息。我就和你的班主任请个假。”
刘璐摇摇头说：“不，我要去上课。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能耽误时间了。”
苏则谊点点头，又看向刘璐。刘璐目光闪烁，匆匆把碗里的稀饭扒了几口，弱弱道：“小姨，我去上课了。”
“璐璐。你等等——”苏则谊喊住了刘璐，又道，“我早上替你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刘璐又放下了正要背起的书包，看向了苏则谊，小声问道：“去哪里？”
苏则谊带着刘璐去见了自己的心理医生林医生。苏则谊一人坐在长廊上，不过五分钟，刘璐就从诊室走了出来。苏则谊正想着和刘璐说些什么，不想刘璐情绪有些激动，态度坚硬道：“小姨，我要去学校了。”
“璐璐……”
“璐璐……”
刘璐加快脚步，急速地消失在了医院的走廊。苏则谊很是无奈地走进了林医生的诊室，向林医生说了声抱歉。林医生笑笑表示没关系，又分析道：“刘璐她不太配合这次的心理治疗，也不奇怪，这孩子一下子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她需要时间复苏。”
“多谢林医生——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则谊——”
林医生喊住了苏则谊的背影，苏则谊回头看向了林医生，问道：“林医生，还有事吗？”
看着苏则谊焦灼的神情，她轻轻拍了拍眼前女人的肩膀道：“则谊，你也很久没来找我聊聊了。”
她担忧地看着苏则谊，问道：“你真的还好吗？”
苏则谊牵了牵嘴角，点点头：“林医生，你放心。我现在真的很好。”
林医生点了点头，眼里还有几分不放心，忽然道：“你姐姐前几天来找过我。”
“她找过你？”苏则谊诧异地看着林医生。
林医生回忆起前几天苏则情来找她的情形，缓缓道来：“她找我开了点药。她说一直睡的不怎么好，每晚都被噩梦惊醒。”
“我开了些帮助睡眠的药给她，也顺便问了你的情况。她说，你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应该不需要再看医生了……”
林医生后面的话，苏则谊渐渐听不清。她只觉得眼中的泪忽然灼痛了自己，她也不记得如何离开医院。出了医院大厅，站在炎炎烈日下，她想起她被释放的那一天，姐姐给她的微信发了一段话：则谊，你不是忘记了那段记忆，你只是为了保护我而选择忘记。
今天的天气明朗，无风无云，蓝色的天空如一尘不染的幔布，她轻轻地吸了口气，仿佛就在这一刻她的逆行性遗忘得到了痊愈。
***
宁龄一人坐在办公室，神情漠然，她一下子破了两个大案，理所当然感到欣喜若狂。可想到那天在刘璐的面前带走她的妈妈，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哭成泪人的模样，她便觉得哪里难受。
办公桌上的咖啡凉了差不多，她喝了口，又苦又涩，她又放回了原位。此时，办公室的门陡然响起。她喊了一声：“进。”
进来的是满脸喜悦的小秦，对着她问了声好后，满脸都是笑意道：“宁队，大伙今天都特别开心。您这作为破案功臣的怎么闷闷不乐的？”
宁龄抬眼看了小秦一眼，叹了口气说：“说不出来的奇怪，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出了问题？我们严格按照办案流程，每个步骤都符合规定。真凶也缉拿归案了。”
小秦的话没有错，但宁龄还是有些许不安。她心里压着巨石，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是时机不对。
苏则情为什么恰巧在此刻投案自首，而且一次性交代了两个大案的真相。
宁龄持着手中的黑笔，转了两圈，签字笔啪啪地滚落在桌子上。
她无奈地吸了口气说：“可能是职业病吧。案子太顺利了，倒是觉得奇怪了。”
“宁队，你就是想多了。”小秦认真地思忖了几秒，也感到遗憾，“不过，那小女孩也真是可怜。爸爸刚死吧，妈妈被抓。还得参加高考，这要是我恐怕没心思去考试了吧。”
小秦的话提醒了宁龄，对，既然刘璐就要参加高考，苏则情为什么不等到女儿高考完后再自首呢？
是因为心疼妹妹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宁龄仿佛进入了死胡同，哪里都没捋顺了。她拿起外套，对着小秦道：“今晚聚餐，我人就不去了。你们吃吧，你结完账找我报销。”
“宁队，那你呢？”
“好不容易早下班。我去接女儿。”
宁龄头落下这句话后也不回地迈着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她特地提早了十几分钟，在学校对面的马路等候赵晨晨。赵晨晨接到宁龄的电话，有些冷冰冰。看着女儿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她牵了牵唇弧，笑着问道：“晨晨，今天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外面吃饭。”
赵晨晨没好气地说：“我还有很多作业，还是直接回家吧。”
“爸爸不在家，就我们两个。”
“正因为就我们两个人，所以，妈妈不想做一餐饭给自己的女儿吃吗？”赵晨晨反问道。
看出赵晨晨的神情宛如乌云密布，宁龄也不同计较。笑盈盈道：“好，我今天就露一手。妈妈带你去市场买菜。”
赵晨晨不说话，任由宁龄开车到了菜市场。等到了菜市场，她又抱着一本英语书冷冷道：“我顺便背书，还是在车上等你吧。”
宁龄算看出自家女儿正在同自己赌气，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应该是苏则情被她逮捕的原因。
傍晚的菜市场，很是拥挤，人来人往的都是一些上班族。宁龄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有的时候从早到晚都没有空，好不容易来一次菜市场，竟然有点迷失了方向。她打开app，想搜寻一些菜谱，可是看了一圈菜谱还是没有头绪。仔细想了想，干脆直接问女儿想吃什么好了。
她刚准备打女儿的电话，抬眼的瞬间，恰好看到，在马路的对面，女儿从车里下来，背着书包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慌张地放下还未上称的大虾，急匆匆地往回跑，她大声喊了几句：“晨晨，晨晨。”
女儿这才停下步伐，心虚地看着宁龄，弱弱道：“我要回学校一趟。”
“回学校干嘛？”宁龄凌厉地看着女儿。
赵晨晨清了清嗓子道：“有事。”
宁龄心下着急，拉着女儿的手，微微抬高了音量道：“晨晨。妈妈不希望你骗我。之前你在班主任办公室和别的小孩算计妈妈的事情，妈妈可以不计较。可是你不能不为自己的前途负责，你是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赵晨晨滚了滚喉咙，涨红了双颊，理直气壮地看着宁龄：“妈妈，你也说了还有什么事比高考更重要。可是璐璐的妈妈被抓了，她还有什么心思高考。”
宁龄无奈地叉着腰，看着女儿，尽量使得情绪稳定：“晨晨。我是警察，我有我的职责所在。”
“妈妈。那我现在要去救刘璐，你作为警察是不是要帮忙？”赵晨晨目光如炬地盯着宁龄看。
***
“你们到底在干嘛？”孟濯尖锐大叫。
这个小巷，铺着石板路，灰色的墙上爬满了一串串的爬山虎，在阳光下折射着闪耀的嫩绿色。
面前立着三个女孩，他们没有穿校服，咬着棒棒糖，冷着眼看着在地上捡着碎纸片的刘璐。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叫作于琳，是今年爸爸托关系转到这个学校的学生，算是班级里的垫底生。
她挑衅地看着刘璐，冷笑了一声道：“刘璐，找你做朋友，是看得起你。你还自视清高了。”
刘璐冷着脸，好不容易找到了考卷的最后一张碎片，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三人道：“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嗤——”另一个染着黄毛的女孩笑了，“怎么不同了，你还以为你高贵到哪里去呢？你爸爸死了，你妈妈是个囚犯。你不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张思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孟濯气急败坏地伸手推了那个叫张思的女孩。
张思被气坏了，叫嚣道：“孟濯，你妈也不是什么好货。”
“你特么的再说一遍！”
“抛弃你那么多次了，你以为你妈爱你啊。你也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以张思带头的三个女孩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脱口而出。刘璐和孟濯也不是服软的人，几回合唇齿交锋后干脆动起手来。五个女孩就这么扭打在了一块，书包、书本、水壶通通散落在了地上。
孟濯丝毫不手软，她抓住了张思的头发，咬牙启齿道：“好啊，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没人要的孩子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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