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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袁术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并说道：“杨岐修建了洛阳新城，却将新城划分为内、中、外三个区域。他让自己的家人和亲信都居住在最安全、最舒适的内城，吃香的喝辣的。却让许许多多的劳苦百姓自搭天棚，住在毫无保护的外环，连最起码的城墙都没有。知道为什么这些百姓要自己搭棚，过着最差的生活吗？因为他跑马圈地，早就将土地纳为自己的私财了！”
听到这里，张?握紧拳头，胸中充满了对杨岐这个超级大地主的憎恨。
“不光如此，他还对治下百姓发放高利贷，一旦逾期哪怕一个月，他就没收逾期者的全部财产，男子充军，女子没入奴籍！”
张?眼睛里都开始有一团火在燃烧——另一只眼因为昨天酒喝多了，有点晕乎，到现在还不怎么看得清东西。
“更可恨的是，他还歪曲佛家经典，愚弄百姓，让河南、南阳等地的人参加他的军队，白白替他卖命。结果很多将士阵亡都没有抚恤！”
“嗨——”张?一拳锤在地上，地砖都被锤出了裂痕。
张?拱手道：“昔日末将只听闻过杨岐的名字，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不用再说了，陛下让我去刺杀他，末将不但不会推辞，还恨不得现在就长上翅膀，飞到洛阳新城，宰掉这个畜生的狗头！”
袁术倒了一杯酒，旋即起身，双手托着酒盏走到杨岐面前，激动地高声称赞道：“张将军真乃壮士也！即当满饮此杯！”
老板亲自给自己敬酒，张?当然要托着，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由于激动差点呛地咳嗽。
张?喝完酒擦擦嘴角说：“陛下，末将这就带领本部人马，假意投靠杨岐，寻隙将其刺杀，请陛下静等末将的好消息！”
怎料袁术将手里筷子摇了摇说：“不——就你一个人，用你最拿手、也是最直接的法子。”说完，把筷子往前一伸。
张?犹疑少许，还是接过那根筷子，行礼告退。
目送张?倒退着退出宫殿，纪灵不解：“陛下为何不责罚他，还要委以重任？”
袁术道：“如今朕初即大统，四方诸侯必定群起而攻。值此用人之际，怎能滥杀部曲？因此不但不能杀他，还要给予其信任，让他为朕所驱驰。——倒是你，管束部下不周，惹出此等风波，朕还没有责罚你呢！”
纪灵赶紧单膝跪下，低头拱手道：“末将的确看管部下不严。可是陛下知道为何为发生此次风波吗？”
“为何呀”
“据酒肆老闾等目击者所说，昨日末将麾下的几名军官与张?发生口角，只因张?吹嘘自己刺杀了多名汉朝故吏，其中还包括前任南阳郡守秦颉。可秦颉明明是因为叛军作乱，死在叛将赵慈手中的。张?却说成了是他自己的功劳，信口开河，难道不应该教训一下吗？”
这时袁术拿起桌上的另一支筷子，筷子上还留有血迹与脑浆，他举着筷子问纪灵：“你觉得他是口出狂言吗？”
“……”
很多人看东西会忽略细节，史料记载“中平三年（186年）二月，江夏士兵赵慈发动叛乱，攻破六个县城，斩杀秦颉”，那么秦颉就一定是死在赵慈本人手中吗？就好比陆逊火烧连营，那刘大耳的营地就全是他一个人放火烧的？当然不可能啊，他一个人哪儿能把所有人的事情都给干了？
只能说，秦颉是被赵慈军斩杀，那么赵慈军里就不能混进一个名叫张?的刺客了吗？
史料只是记录事件的大概，不可能把所有细节都写得明明白白，就算最详细的起居注，也没有真把皇帝怎么搞后宫佳丽的过程写下来啊。要真写下来那就不止四大名著了。
“总之，让他防守去做吧，”袁术道，“朕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
这个早上，天色灰暗阴沉——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这座城市显得格外压抑。
张?抬头看看天空，忽然觉得，这一天和自己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极为相似，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他到达菜市口时，震惊地看到庞大的人群早已聚集在那里。那里搭起了一座平台。
太守就站在桌子后面，还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他身边，那人长着一只鹰钩鼻，双眸透出精明与谨慎，身穿深红色的长袍——张?从没见过他。他的注意力被平台上的另外几个人吸引过去：那是他的父亲和哥哥、弟弟，全部戴着镣铐，在他们面前，是三个木桩子，用来斩首的。
刚到菜市口的时候，张?还很乐观——本地县丞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今天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现在他的想法变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想要挤到前面，却无法分开人群——那种幽闭恐惧感几乎压倒了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戴上兜帽，正了正腰间的佩剑。
太守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他注意到，那个高个子男人，从他的穿着、相貌和肤色来看，应该是洛阳来的人，那人自始至终都在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人群。他是谁？为什么张?觉得他莫名地眼熟？他以前见过他吗？
穿着光鲜官服的县丞此时抬起双臂，示意人们安静，他们便立刻寂静无声。
“犯人张潼，”太守用威严的语调说着，但张?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掩盖不住的恐惧，“你和你的共犯参与谋反，你可知罪？”
张?立刻看出这场所谓的大众参与的审讯只是走个过场。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守说自己的父亲是反贼，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家境优渥，会傻到当反贼，和那些穷人一起作乱的地步？
他大喊道：“他胡说！”但他的声音被人们的咆哮声盖了过去。他奋力想要靠近，想把愤怒的民众推到一旁，但他们人数众多，让他动弹不得。
老百姓根本不在乎杀的是谁，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只是想看热闹，或者更高级的一些，是希望有一定程度的参与感，仅此而已。张?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奈。
太守再次开口:“对你们不利的证据堆积如山，而且均属事实。你无从抵赖。既然罪证确凿，今日即将你满门抄斩，以平民愤”他顿了顿，这时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我在此宣判你们所有人死刑，并且立即执行！”
“不、不要！”但张?的话哽在了嗓子里，悲伤占据了他的心。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的弟弟——他们三个人的血淋淋脑袋滚落下来，腔子里喷出大股鲜血，而身体最终不再动弹了。
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是真的吗？
人们开始欢呼。
这声音将张?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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