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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生音 > 第30章 当年与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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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微.博?

    周漾一脸问号,这人怎么朝令夕改?

    她迟疑了几秒钟,拨通了钟佑麟的号码。

    那头不甚确定地问了一句:“周周?”

    “嗯。”她简单应道,直切主题,“怎么又要恢复微.博?不是说条漫内容不合适吗?”

    “是我们试用期的程序扫描到那条微.博评论里有需要重点监测的语义,但打算发出预警的时候,微.博不存在了……”钟佑麟顿了一下,似是觉得说得太复杂,改口道,“就是你的那条微.博评论下,有想要实施自杀行为的高风险人群。”

    他的语气淡然,仿佛谈论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周漾明显屏住了呼吸。

    “我们还没来得及记录,微.博就被删除了,连带着那条评论的id也无法监测到,以至于程序失去了跟踪目标。”

    “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向平台申请恢复那条微.博,你可以转为仅自己可见。”

    周漾问:“你们随时监测着平台网友的发言?”

    这一定会引起普通网友的反感。

    “不是。”他立刻否定,“我们会对与自杀相关的微.博进行扫描,只在某些网友发出自杀高危语义的留言时,我们才会重点监测。”

    “你确定之前那条微.博下有高风险发言?”

    六千多条包括楼中楼的评论,两万多则转发,稍微回想一下眼前都花白一片,他们居然能很快发现所谓的“高危”留言。

    “是的周周,请相信我。不然我不会自打脸地又请你申请恢复。”

    他的口吻透着一股焦急,加快了语速,仿佛生怕她不愿意配合。

    周漾很干脆地问他:“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呢?”

    那头明显如释重负:“谢谢。你现在按照我说的来?鬃鳌??

    凌晨两点多,周漾望着电脑上恢复后转为自己可见的微.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现在可以了吗?”

    “辛苦了。”钟佑麟说,“抱歉周周,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好好休息吧。”

    她怔了怔:“没关系,毕竟是因为我自以为是地发了那篇故事。”

    “没有。”钟佑麟很快说道,“你的初衷是好的,我理解。而且如果没有你那条微.博,我们也不会发现又一个需要疏导的对象。”

    “哦……”周漾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发尾,关切地问了一句,“那个高风险的网友,现在怎么样呢?”

    她知道,出于隐私,钟佑麟不会告诉她那位网友是几千条评论里的哪一个id。她也无从得知,那个id是不是曾经与她分享过温馨的日常,而她“自以为是”的《后悔药》又是不是让ta失望了。

    “不用太担心,我们有专门的心理从业人员跟进ta的状况。”

    “钟佑麟。”周漾犹豫着喊他的名字,“辛苦你们了。”

    突然间两相沉默,谁又都没有先结束通话。

    许久,钟佑麟轻声应道:“嗯。”

    顿了一下,他又说:“下次聊项目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那篇后悔药。”

    “……”

    周漾现在没什么底气敷衍他,甚至的确很想知道怎样的劝解才是合适的“后悔药”。

    她踌躇了一下:“好。”

    面谈的时间定在轮休日下午两点半,钟佑麟说两点来安然苑接她。

    许悄悄这天上白班,周漾不用照顾好闺蜜的胃,睡到快十一点才爬起来,用料理机凑合着煮了份面条当brunch。

    钟佑麟原本想约她中午见,一起吃个饭。她不假思索地以“有点事”拒绝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今的自己与他共进午餐的情景。

    吃完饭,周漾稍作整理,出门丢垃圾的时候,看见弄堂光亮口露出一角车头。

    是那辆雷克萨斯ls。

    她诧异地摸出手机,还不到一点。

    周漾想了想,加快步子回到住处,简单地化了个妆,又搭配了适合妆容的衣服。

    手机始终安静。钟佑麟似乎并没有催她提前出门的意思,一直在外头耐心等待。

    周漾盯着手机静止的界面,刚要发消息给他,许悄悄打来了一通视频电话。

    她按下接听,那头大呼小叫起来:“亲爱的漾漾,救人如救火啊!”

    许悄悄边说边移动手机,晃动的镜头里,周漾隐隐看到她似乎是在餐厅里,一张长条桌旁聚了三四个人。

    “我们刚在单位食堂吃饭呐,行政部的同事打了碗滚.烫的汤,被人不小心撞了下,哗啦啦淋在了小腿上。她穿的那种加厚的打底袜呀,烫得哟……”

    一片嘈杂声浪中,周漾分辨出一些话语——

    “找冰块?食堂肯定有冰箱的呀。”

    “我记得牙膏涂一涂可以止疼……”

    “不然先打120?”

    周漾:“……”

    她的脑子飞快转了一下:六院是精卫中心,没有烧烫伤处理科室。许悄悄说的是行政部的同事,不是医科出身,应该没有太多急救常识,才会用不靠谱的民间经验来应急。

    她果断说道:“悄悄,你们食堂有水池吧?先赶紧带着你同事去水池用流水冲洗烫到的地方。”

    因为烫到的是腿,妹子行动不便,食堂杂工很快接了自来水软管过来。

    周漾问:“水温怎么样?”

    许悄悄:“啊?”

    “太冰的话不可以直接冲洗伤口。”

    “不冰,室内有暖气,就是正常凉水的触感。”

    周漾释然:“好。先冲十五到二十分钟,等痛感缓解。”

    镜头里,水柱对着肤色打底袜下的小腿胫骨冲刷着,周漾模糊听到细弱的吸气声。

    “悄悄。”她吩咐好友,“你先借把剪刀来。”

    连裤袜肯定不好在食堂这样的公共场合脱下来,最佳办法就是直接从烫伤处剪开了。

    “等冲洗得差不多了,让你的同事从烫伤部位把袜子剪开。如果伤口有粘连感,一定不要继续撕扯,覆盖着衣料去医院处理。如果袜子剥离后皮肤溃破,就找干净的布包扎一下,还是去医院进行后续处理。”

    在周漾清晰的指示下,那头不再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烫伤处理步骤。

    ……

    结束了一场突发的视频急救,周漾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钟佑麟没有打来电话,似是并不在意她的迟到。

    周漾小跑着到了巷口,雷克萨斯的车窗“哗”地降下,一张脸微微探出,上头挂着浅浅笑意。看起来清爽俊朗,不再是醉酒时畏缩窘迫的样子。

    钟佑麟挥手:“周周。”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她“周周”,用他独特的令人闻之沉醉的音色。

    周漾的心微缩了一下,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钟佑麟莞尔,下车替她拉开副驾的门。

    周漾迟疑了一瞬,大大方方坐了进去。

    钟佑麟说:“稍等,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他与对方约在三点半碰面,现在看来,无论如何他都会迟到。

    等他解释完挂掉,迎上周漾歉然的目光。

    她诚恳地解释:“临时多了点事,是我耽搁了。”

    想想又说:“其实,你等急了可以打电话催我一下。”

    “没事。”钟佑麟边说边发动汽车,“以前,你也这么等过我。”

    他眉目平淡,像说起刚吃完的午饭那样不经心。

    却字字剜他自己的心。

    汽车进入平稳行驶,车厢里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弭,周漾的耳畔静寂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抿抿唇:“提当年可就没意思了。”

    她嘴角弯弯,酒窝陷进去:“今天还是说说当下重要的事吧。”

    “好。”

    周漾以为他会找个咖啡厅或者茶楼,端出笔记本电脑给她讲解自己的项目,甚至也许还备了投影仪和幕布。

    却没料到,他驾车带她去的第一站是宠物学校。

    下车前,见她满脸诧异,他解释道:“我的狗寄养在这里。我要先把它接回来。”

    他知道她不排斥狗,但还是问了一句:“让它待车后座,可以吗?”

    周漾:“……好。”

    她不知道在东华市的郊外还有这样一座学校。

    进去的时候,钟佑麟请的训犬师正在别墅后头训练当期的犬学员。

    一路桃林错落,犬犬相闻,热闹得眼花缭乱。

    隔了老远,钟佑麟就唤道:“lu?ky!”

    一条肥嘟嘟的柴犬立刻从狗群里钻出,撒开四只小短腿朝他狂奔。

    周漾:“……”

    好可爱。滴流圆的黑眼睛,咧着嘴角笑嘻嘻地往钟佑麟怀里蹭,尾巴疯狂摇动,口中“呜呜呜”地哼着,似是抗.议主人冷落了它这么久。

    钟佑麟抚着它的脑袋轻声安慰。

    与训犬员交接完毕,他拉着牵引绳带这条“小幸运”上了车。

    周漾刚挨上副驾靠背,lu?ky就把毛茸茸的脑袋拱了过来,对着她一阵狂嗅。

    周漾耳畔痒痒的,又舍不得把它推开。她试探地挠挠它毛茸茸的下巴,lu?ky惬意地眯起眼。

    她不知不觉就弯了眉眼。狗狗跟她更亲近了点,一动不动地伏在靠背上任她抚.摸。

    钟佑麟的车技很好,一路开得四平八稳,lu??ky也没有产生任何晕车反应。

    周漾吸狗吸得入神,再望窗外的时候,发现他开到了东华市第六人民医院,也是她刚刚帮好闺蜜进行视频急救的精神卫生中心。

    他手里拿了封介绍信一样的东西,伸出车窗示意门卫,然后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院区。

    周漾:“你来这里和我谈事情?”

    钟佑麟倒好车,转头对她说道:“对,我朋友在这里的心理咨询室等我们。”

    他看了眼伏在她怀里的lu?ky,嘴角微弯:“你带着它?”

    带狗子而已,有什么难的?周漾信心十足地点头。

    不料lu?ky一下地就撒腿狂奔,抓着牵引绳的周漾被迫进行了一场百米冲.刺跑。

    等钟佑麟上前帮她拽住狗绳,她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钟佑麟摸摸lu?ky的头:“乖,我们慢点走。”

    狗子似是听得懂他的话,小短腿叭嗒叭嗒地放慢了速度。

    周漾小声道:“你居然这么会养狗。”

    钟佑麟说:“lu?ky是经过训练的疗愈犬,对指令很敏.感。”

    “疗愈犬?”

    周漾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在生活里接触到。

    “对。”钟佑麟引着lu?ky往院区后方走。

    一排低矮的红房子掩映在翠绿的竹林中。

    他抱起lu?ky,“今天,它也是要工作的。”

    钟佑麟的心理医生朋友姓林,是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专为心理疾病患者提供疏导服务。

    林医生跟周漾互做介绍,又摸了摸lu?ky的脑袋,将钟周二人迎进诊室。

    出乎周漾的意料,心理咨询诊室的装潢色调十分柔和温馨。墙壁刷成淡蓝色,落地窗罩着纱质帘布,偶尔鼓起一角,透出外头花园里的茂林修竹。

    落座之后,她嗅到淡淡的草木香气。

    钟佑麟问:“志愿者来了吗?”

    “待会儿到。”

    他们口中的“志愿者”是位经历了三次自杀的重度抑郁症患者,自我评价极低,在林医生这里进行心理康复治疗。

    lu?ky今天的工作,就是在患者进行咨询的时候,静静地陪伴她。

    女孩姗姗来迟。钟佑麟示意周漾与他一起去外边的房间等待。

    周漾与女孩擦肩,照面的瞬间,望进对方深不见底的安静眼眸。

    脑袋轰然一响。

    那天遇见的少女,也是这样的眼神。

    看似清澈明亮,实则是静止的死水,熄尽的残灰。

    而这样的眼神,她还在其他人脸上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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