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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处，影戏晚风，匾额之上隐约可见颜宅两字。花光如雪的院落中，童稚的嬉闹声不断传出。
颜皎皎仰着小小的脑袋，一边走一边看着院中各式各样的灯笼。
六角宫灯每一面都有红梅和翠竹、荷花灯上有一条大眼睛的胖鲤鱼，竹编的羊皮灯题了爹爹教她背的诗……
最有趣的还要属，她在走灯笼也会走，她跑起来灯笼也能跑起来。
廊下的绢纱宫灯随风摇曳，面容和婉的妇人从屋中走了出来。
颜皎皎面上一喜，提着兔子灯，一蹦一跳地朝妇人跑去。
小小的人儿把兔子灯高高举起，粉嫩的小脸在灯火下愈发显得玉雪可爱，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你看我的小兔子好不好？”
颜夫人疼惜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发，眼中满是宠溺，“皎皎拿着当然好，等爹爹回来，咱们再一起吃汤圆。”
“好，”颜皎皎乖巧地点了点头，清澈如洗的杏眸中流露出点点期盼，“娘，我想去外面玩一会，外面好热闹呢。”
一墙之隔，她能听见外面有许多小孩子在玩。
爆竹声响起后，夜空中就会绽出朵朵漂亮的花，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小星星。她也想把小星星挂在天上。
颜夫人被女儿天真的模样逗笑了。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也不好总把她拘在家里。
今日又是上元节，出去玩一阵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颜夫人故作严肃地认真嘱咐，“只能在门口逛逛，可不许跑远哦。”
一看颜夫人应准了，颜皎皎杏核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说话的功夫便跑向门外。
颜夫人好笑又怜爱地摇了摇头，叫来一旁的刘婆子，叮嘱她好好看护女儿。
小小的脑袋从宅门口探出，颜皎皎惊讶地微微张开嘴。
长长的巷道里，各家各户都挂着应节的灯笼。两排灯笼好似长长的火龙，在龙尾的尽头，是热闹喧嚷的街市。
周围邻居三三两两穿梭在巷道中，小儿们欢快地玩闹在一起。
眼见众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颜皎皎不由地出了门。
一户人家门口站着个卖货郎，出门来逛的妇人小儿们都围拢在他身边争购挑选。
“姑娘可是也想过去看看？”一旁的刘婆子眯眼笑了。
好些日子没出门了，今日是上元佳节，正好为自己添置添置。
“想看的。”颜皎皎点点头，由着刘婆子牵了手，朝卖货郎走去。还未走近，已经被眼前物品深深吸引。
堆放货物的担子上竖着一根漂亮的孔雀羽毛，她只在书里见过，好想亲手摸一摸。
簪花发钗、糖果铃铛、胭脂水粉……卖货郎的担子上大多挂着妇人孩童喜欢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刘婆子很快被几盒香粉吸引，摸摸这个，闻闻那个，干脆松开了颜皎皎的手，整个人蹭进了人群中间，尽情挑选起来。
“刘婆子……”颜皎皎伸出小小的胳膊，试图抓住刘婆子的衣带。
颜皎皎人小体弱，很快被不断凑近的妇人们一起挤开，幼弱的求救声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大声讨价还价中。
委屈地抿了抿嘴，颜皎皎低头看了看被挤瘪的兔子灯，心疼快要落泪。
短短的小手一遍遍努力拉直兔子的耳朵，试图让兔子灯恢复原状。
“这位姑娘，可是灯坏了，要不要我帮你修修好？”
李二在墙角蹲了好大一会儿，早就注意到了从巷子里出来的颜皎皎和刘婆子。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小儿东张西望四处看，多半是个不常出门的，又生了一副好相貌，若是卖了她，定然能大赚一笔。
她家那个婆子与卖货郎讨价还价还得好一阵子，周围人又多，即便那婆子发现了，也赶不上自己的脚力。
颜皎皎抬起头，看了看干瘦的李二，想起以往爹和娘的嘱咐，紧紧捏着手中的兔子灯，低头不做声。
李二撇撇嘴，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小儿年纪不大，倒是个机灵的，知道不能随便和不相熟的人说话。
眼珠子一转，李二再次蹲身凑近颜皎皎，伸手拿过兔子灯，几下的功夫，被挤变形的兔子灯恢复了原状。
“呀，你的手真巧。”
兔子灯恢复如初，颜皎皎高兴地拍了拍手，兴奋地举起兔子灯细看。
李二摸了摸下巴，面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这里太黑了看不清楚，我带姑娘到对街铺子门口细看如何？”
颜皎皎看了看对街的铺子，那里有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箱灯。想了想后，认真地开口道：“我家里的人在这买东西，你等一下还送我过来。”
李二心中发笑。
果然是个小儿，一哄就上当，你家中那个婆子早把你忘了！
“放心吧，就在对面街上，很近的。”
颜皎皎想要确认刘婆子还在人群之中，可惜她太小，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攒动的衣衫。
这兔子灯是她与爹爹娘亲一起做的，于她而言很珍贵，她要确认兔子灯完好无损。
颜皎皎跟着李二穿过人群，朝着亮如明昼的箱灯走过去。
李二冲箱灯暗影处的王四歪歪嘴，得意一笑。
颜皎皎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王四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而身后的李二忽然伸出大手。
眼看黑黑黄黄的手掌就要捂住自己的嘴巴，颜皎皎心里一慌，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意图。
电光火石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李二的脚背上用力一踩，立即转头朝街对面的巷子跑去。
那一排排灯笼的尽头是她的家，只要跑回家，坏人就抓不到她！
李二吃痛大叫一声，疾步上前想要抓住颜皎皎。一队舞狮忽然经过，周围的人们纷纷凑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低声咒骂一句，李二眼神阴鸷地盯着颜皎皎的背影，对着王四咧嘴一笑。
石板路上发出一连串的快跑声，颜皎皎小小一张脸上满是惊恐。
她不敢去看周围的任何人，生怕再出来一个想要拐走她的坏人，奋力跑向巷子深处。
正打算辨清位置进门时，赫然发现宅门上挂着锁，显然是许久未住人了。
颜皎皎大失所望，自己家的宅子门口有一株大桃树，爹爹说春日里桃花就会盛开，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仍然可以听到街市上的喧闹声。
颜皎皎给自己打气，只要走回街市，就能看到刘婆子，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步步走回街市，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在了原地。
这里依旧是火树银花的不夜天，依旧有络绎不绝的看灯人，可这里既没有刘婆子，也没有卖货郎。
“她在那，快追！”李二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出离的愤怒和激动。
他眼见颜皎皎跑错了方向，正打算将她堵在巷子里抓，不想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颜皎皎闻声看去，李二和王四正推开挡在他们前面的人，凶神恶煞地朝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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