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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已经惩罚过他了。”寒烟面容苍白，语出哽咽。
“呵。”楚今安低声冷笑，若真有什么老天爷，他何须费尽心机来报仇。可是面对泪眼婆娑，受尽艰辛将她抚养成人的母亲，他不得不退让，“我若是真的想对怀家的人做什么，何须一直等到现在。”
寒烟长舒一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欣慰。她不希望儿子困在过去的恩怨中，但也深知儿子心性难驯，能够有这一句，也算是个好的开端吧。
两人慢慢出了回廊，迎面忽然有侍女走来，屈膝一礼。
“御城司来人要见大人。”
寒烟些许不悦地看向儿子，“像你父亲一样当一个琴师不好吗？为何非要奔忙于那些无意的事情。”
御城司，说好听是威风八面，可那是因为大家都不敢说出不好听的。她虽从不关心这些俗事，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楚家已经有两个琴师了，若是再添一个岂不多余，”楚今安浅浅一笑，遥望回廊尽头，“何况，娘你都开始教两双手也学不会弹琴的人当琴师了。”
庭院中的紫杉随风轻轻摆动，枝叶繁复处只能看到屋檐间隙，心中却莫名涌起不舍之意。御城司的人忽然来到青鸾阁，想必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这一忙又不知多久可以回来。
青鸾阁的前厅中，众人正被一段弹词吸引。青鸾阁外，御城司的人看到楚今安走出，马上走上前揖礼。
“大人，司呈大人请您去刑狱。”
楚今安淡漠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犹疑，微一颔首，与来人一同离开。
御城司所在的街道罕有人至，御城司内刑狱门口的浓重血腥气常年挥之不去。分明也是有窗有门的地方，却永远笼罩在一片可见的黑暗和不可见的惊惧中。
楚今安步入大门，无视两边的可怖刑具，充耳不闻声声凄厉的惨叫，随皂吏朝刑狱深处走去。
“大人。”楚今安一礼，目光投向窄窗光束后的人影。
江憬合上手中卷宗，示意楚今安入座，“赛狸猫招认了琅?去向，本呈多番思量后，还是觉得今安你亲自南下一趟最为合适。”
赛狸猫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草芥，留着他无非是用来当棋子，倒也不妨除去，但琅?去向不明，究竟是一桩心事。类似于云龙笺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尤其是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樊太后的重视。
楚今安神色不变，“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他一直全心对付怀晋，早已将琅?之事抛之脑后，若非江憬提起，根本不会记得。魏弘已死，知真情者世上已无，即便有些许微末之流知晓一点半点，并不能掀起风浪。
江憬生性多疑，有这番顾虑倒也在情理之中。
江憬笑了，干瘦的脸颊愈发显出凹陷，“若是所有人都能似今安这般办事，本呈便可高枕无忧，无须担心御城司内出现反叛之人。”
怀家遭遇火劫，阖府上下全部化为烟尘，唯有怀袖好端端地活着。虽说她仅是一介女流并不能妨碍大局，但到底是有违他这个司呈的本意。
楚今安心中冷嘲。
此番话不过是在暗示自己，恐怕连今日见面的地方，都是如此。拿刑狱吓唬他，可笑至极。
当初救怀袖，完全是下意识之举，并没有考虑过其他。多日相处下来，也多少察觉到心底的微末深意。只是那深意如镜花水月看不真切，又夹杂着许多牵绊，令他懵懵懂懂，理不清头绪。
若非今日御城司来人到青鸾阁，他只怕连周旋一番的心思都懒得有。
“属下自少年时入御城司，所言所行皆有目共睹。”
他既然能救怀袖，自然要护她周全，谁也别想伤害她一分一毫。
光束下的年轻男子面容冷漠，亦然是众人所认识的，话语中流露出的不满，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容易为声色所迷。
江憬随和地笑了，似有所感地说道：“今安与我儿如练年纪相当，但本呈却更赏识今安你，如练一心扑在书本上，全然不知不管外界之事，白白地跑到人家家里受气。”
楚今安蹙眉，江如练那个小白脸还不足以和他相提并论。江憬的告诫更是多此一举，怀袖与江如练的事与他有什么相干。
“谢大人赏识。”
江憬笑而不语。楚今安性情冷淡，不肯承认也在情理之中，即便他日后真的与怀袖有事发生，也妨碍不了他什么。
倦鸟归林，日落苍山。
怀袖揉了揉略微酸疼的手指，伸了伸胳膊。
今日除了用饭的时间外，她一直按照寒烟教习的方法练琴，虽说不是多有长进，但确实比以前弹得好多了。
流萤走入屋内，从承盘中端出白瓷汤蛊，眼中的低劣算计昭然若揭，“这是大人走前特意吩咐的，怀袖姑娘请用。”
怀袖随意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花生莲藕汤，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楚今安特意吩咐的，想必你一定求之不得，我便将它赏给你。”
流萤面上的怨毒之意立显，声音也变了调，“大人心意岂可违背，姑娘还是趁热喝了为好。”
“我若是一定要你喝呢。”怀袖冷声。拙劣伎俩已然被识破，还能毫无演技地继续表演，真是不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
流萤眼中闪过一丝怯意，她在汤蛊中加入乌头时并无人发现，怀袖不可能得知，之所以这般说，不过只是想耍威风罢了。
“奴婢的身份地位都不配喝这么好的东西，何况若是大人得知，定然会怪罪奴婢，还请怀袖姑娘成全。”
怀袖冷笑，不想继续和流萤纠缠，直接出手按住流萤，拿起白瓷汤蛊对准她的嘴。流萤没料到怀袖有些身手，无法相敌，大力挣扎起来。
怀袖面上镇静，将汤倒在一边，警告道：“你若是再起害人之心，定然不会轻饶。”
虽不知这汤中究竟加了什么，但一个视自己为死敌的人忽然殷勤服侍，定然是有问题的。
流萤吓得大口喘气，好半天才回过神，惊魂未定地逃离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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