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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妹妹，你走的也太快了。想来是经常在这市井中跑动，比我这种成日里坐车坐轿的腿脚要灵便得多。”江如棉步上二楼，眼见怀袖即将朝雅间而去，追上了她的脚步，热络地打起招呼。
怀袖失笑，江如棉说起话来，还真是人如其名。
江如棉蹙眉。怀袖的笑太过寡淡，淡到她看不出对方的任何真实想法。
不过对方自小便是个最爱作怪成精的，碍于如今自己的身份颇高，而她不过是下九流的市井丫头，她们二人之间巨大的鸿沟无法逾越，也就不能似从前那般任由着骄纵性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又不敢直接轻言怠慢自己。
这便心有不甘才作弄出许多花样，又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顾全脸面。
细想之下，真是可悲又可笑。
江如棉高高抬着下巴，睥睨着怀袖，满是关切地开始说起责备之言。
“妹妹在击鞠场上头重脚轻摔了下去，实在太冒失了些，从前的闺礼怕是忘得一干二净才会如此。你我虽无亲缘，但自小相识情同姐妹。看到妹妹在蹴鞠场中险些受伤又十分失礼，我回到家中如坐针毡。你我如今虽已是云泥之别，但是总归姐妹一场。我是从未忘记这情意的，因此这便深夜来此探望。”
怀袖神思倦怠地听完江如棉长篇大论的赘述，懒懒地出言调侃，“若非没有你暗中出手，我也不会有你口中的太过冒失。至于你说的其他事，须知世间万事皆是公道自在人心，并非单靠一家之言可以妄下结论。”
今晚有好几场有趣的演出，她可没时间听无关紧要的人在这里说些无聊的假话和空话。
江如棉一张精细描摹过的脸逐渐铁青，生硬而干涩地说道：“怀袖，你该知道尊卑有别，位卑之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奉承迎合高位者。头上三尺有神明，你敢心存不敬已经是不可饶恕，直言出口必定万劫不复。”
别说怀袖今非昔比，即便怀家还在，怀袖也不该有这般明嘲暗讽的言辞，更何况她现如今是信远侯府的二少夫人。
从雅间门口望去，楼下已经要开始准备着弹唱了，怀袖随便看了看江如棉，轻轻巧巧笑了，“尊者，必为有德之人。卑者，必是无德鼠辈。假以善名行恶事者，便是卑贱至极，世人敬只敬有德之人，而非无德鼠辈。”
闻得此言，江如棉震在原地，片刻后方才平复了气息。也罢，怀袖既然能沦落到以色侍人，可见是早已忘记人伦大礼，自己又何必执意好心教导，还是正事更重要。
“我听闻青鸾阁有位糕点师傅很是出名，比常庆楼和八仙楼的都好。我想请他为我做些唐果子，要分外精细一些。”
三日后太后宴请群臣，她为信远侯府家眷，自然在受邀之列。太后久在宫中，见惯了世间珍奇，送她的东西若是不好，不但触怒圣颜，更惹人笑话，是决计不能马虎的。
只是她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想得到。等她打听到这个青鸾阁做糕点的师傅后，已经先后有好几家先她定下了，思来想去也只能屈尊来找怀袖帮忙。
“你放心，我肯定会多出钱，你那份也不会少，只是务必要先给我做。”
怀袖落魄到出卖色相，定然是奇缺银两傍身的。
怀袖无奈地摇摇头。和无法交流的人说话就是这样，尤其是对方不断主动纠缠的时候。
“我不管这些事，你自便。”
白日里能轻易出手害人，并在害人后假意嘘寒问暖，晚上再厚着脸皮找人帮忙？她无法理解这矛盾的做法。
江如棉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眼见怀袖并无改变主意的意思，咬了咬牙，决定将话再说软些，“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若是觉得银子不够直言便是。”
换做寻常的地方也就算了，可这青鸾阁是楚今安的，御城司又非寻常之地，即便是信远侯府也不好与之不和。更没有为了这等小事麻烦父亲的道理。
若是不通过怀袖，凭她是叫不动这里仆从的。
何况，今日击鞠场内，夫君对自己已经明显有了责怪之意，她更需要做一件对侯府有利的事情证明自己。
“今时不同往日，你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只是我劝你做人还是不要忘本才好。”一言毕，怀袖步入雅间，吩咐侍女关上了门。
江家既然自称书香名流，就该有书香名流的样子。她无意讥诮，只是江如棉实在可笑得紧。
江如棉抑制住冲上前砸门的想法，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却也是毫无法子，由侍女们说些开解的话后方才悻悻离开。
烟火如星，照亮铺地柳絮，烘暖桃李树梢。
樊太后新苑扩建，亲选德才兼备之人随侍，许民间燃放烟火，做天地同庆之意。
宫门前，各家马车多如江鲤，辉煌灯影下，人声更是络绎不绝。
江如棉来到侧苑，正要命侍女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内官。忽然看到盛婉淑慌不择路地小跑而来，抢在自己前面给出了贺礼。
“婉淑妹妹真是赤诚，为博上位人一时之喜，竟不惜凉夜急奔。若是着了风，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
盛婉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她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勤谨些，一路上都是亲自提着礼盒，哪里似江如棉一般只让侍女拿着，太不上心了。
“如棉姐姐说哪里话，心诚则灵，何况我身体好得很，既能吃也能睡，姐姐还是担心自己为好。”
如今盛家今非昔比，她再也不必在江如棉面前做小伏低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是痛快。
夜色掩盖了江如棉眼底的嘲笑，话语中却流露出不善，“婉淑妹妹的身量，的确是个能吃能睡的，我自然比不得。”
盛家不过是连当初的怀家都不如的暴发户，还是以物色宠臣爆发的，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该藏着掖着才对。盛婉淑这个粗俗不堪的外来户竟然还敢四处招摇，这便是不读书不知礼的害处。
盛婉淑顿时黑了脸，瞪着江如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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