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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憬面皮上浮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
怀袖愿意与莫致之不明不白地厮混，想来多半也是有借其力查出怀家火劫一事的原因。好在莫致之无用，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不过是因为生于公侯王府之家尚得几分尊荣而已。闺阁女流终究只是闺阁女流，没有了家族的依傍，也只能沦为以色侍人，说起来真是耻辱。
“姑娘一片孝心，大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定然欣慰，”江憬语重心长一叹，缓言而叙，“多年前邱林部进犯，大将军守卫边塞，朝廷垂怜万数苍生，派本相前往邱林部，本相斡旋良久，与夷狄据理力争，只为换回天下安宁太平，不曾想……”
画堂深深，茶气幽渺，多少往事幻化期间。江憬停滞一瞬，眼神怔看虚空的殿堂似有难言，须臾之后复而开口，“信远侯觊觎大位已久，趁内外交困之际，暗中与老邱林王联系。他本打算直接杀掉本相这个使臣后向朝廷宣战，好迫使先帝让位于他。大将军得知此消息后，与本相力破信远侯奸计，这才免了一场生灵涂炭。”
信远侯在宗亲中威望最高，在朝中几番与自己作对，这样一个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不臣之心，都是引人侧目的。作为天子的他，最害怕的便是有人惦记他的位置。以这个理由除掉信远侯，不可能有人敢反对。
怀袖面色从容，忖度片刻后道：“江世伯的意思是，怀家出事是因信远侯心怀报复的缘故吗？”
江憬所言的当年之事一直是众说纷纭，她拿不准对方口中的真相有几分可信，但若说信远侯心怀报复，何以许多年后才出手，这也未免太迟了。
江憬默然点头，察觉到怀袖似有疑虑，忙再补充道，“当年之事久远，因路途遥远，加之重要证据多有毁坏而无法得以立即证明，但信远侯一直对本相与大将军虎视眈眈。你家出事也是因为大将军发现信远侯又在暗中与邱林部联系的缘故。”
怀袖与莫致之的婚期将近，以怀袖之手告发信远侯，必然引发风波。而朝中大多数人为了避免被牵连只会远远躲开，就算是那些最爱管闲事的宗亲也绝不敢在这种时刻触怒陛下逆鳞。
比起当初大张旗鼓除掉怀晋满门，信远侯府的消亡或许会显得太平淡无奇，不过等到他合家流放之际。当民众们看到一个屹立多年而不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宗亲侯府，忽然变成谋取篡位的佞臣贼子，一定会成为江州最惹人注目的风景。
怀袖心下一沉。江憬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比起简单报复，信远侯被拿捏到通敌的证据，恐怕更令其胆颤，出手对付怀家不是没有可能。
察觉到怀袖面起变化，江憬痛心疾首再言，“樊氏执掌权柄多年，耽于享乐不顾民生。虽已将其势力剪除，但遗留问题颇多，陛下日理万机尚不能达成一二。这个时候邱林部一旦与信远侯里应外合，朝廷便是腹背受敌。姑娘的父亲曾为边关重将，姑娘即便不能秉承父志，也该为大局着想才是。”
怀袖眉心一蹙。江憬所言已经不是怀家和信远侯之间的事情了。若是真如对方所言，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邱林王窥伺中原久矣，他既然敢进犯边关自然存着直取江州之意，想必信远侯不会不知，焉能助他？”
一个久居高位之人不可能不懂得唇亡齿寒之理。即便邱林王向信远侯有所允诺，但以对方野心，自己独坐大位不比扶植一个夷狄君主来得称心。
江憬眼睛内闪动一霎，暗道怀袖倒有几分成算，深叹一声，“姑娘所言只是依据常理，却不知手握权柄之人皆是贪得无厌，而贪欲是会令人蒙蔽耳目的。”
怀袖沉吟。信远侯若是存了谋逆之心，莫致之势必会受到牵连，他们两人日后也必然不得安宁。江憬在此关键时候说出此事，要说全然顾念旧友之情她是不信的。
“江世伯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吗？”怀袖抿了抿唇，问得很艰难。
江憬一愣，暗叹怀袖弱质女流完全被情爱蒙蔽了心智，竟然说出这般愚蠢之语。转念一想，又觉对方可能是在故意试探，“过些时日便是信远侯的寿辰，本相自然不会陷姑娘于麻烦之中。只是若有当年的知情者趁此机会暗中作祟，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那么依江世伯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置才好？”怀袖直言。
江憬含蓄一笑，“依本相看，姑娘那日必然在邀请之列，大可趁此机会找到信远侯通敌罪证。这样一来姑娘也算是有功之人，四公子也就不会受到牵连。我自会在陛下面上多多进言，不令姑娘婚事受损。”
闺阁女流是看不到整个天下的，否则何以自己在说大处着眼的一番话后不为所动。既如此，以婚嫁诱之才更为上策。毕竟在女流之辈眼中，除了婚嫁还有什么。
怀袖面容淡然，心底划过一抹冷笑。江憬果然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冷血无情，信远侯通敌之罪一待坐成，侯府必然在劫难逃。即便当今天子真的赦免她与莫致之的罪失，要他们二人自此背负这般难堪的罪责度日，与坐牢有何异同。再且说，若真如江憬所言确凿，她身为子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内贼引来外敌。
“这罪证到手，江世伯打算如何处理？”怀袖眼眸明澈，波澜不惊地注视着江憬。
“本官定然妥善处理，不会牵涉到姑娘与四公子。”江憬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江憬流露出迟疑之意并没有逃过怀袖的眼，虽没有十成把握，但也能猜到对方此举真实目的七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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